“分手？”陈泊帆一步一步向前，将距离拉的很近，低下头，似笑非笑的，“姜行夏，我说过吧，我们永远都不分手。”
浪止风停迎幡未动，记忆中模糊不清的少年，如今重新鲜活起来了。
陈泊帆与姜行夏，相识于灼热的夏季。
再相见，已至初秋。
“夏夏，去医院吗？”今天宿舍里难得有人在，吕涵在市妇幼院实习，地点就在一院旁边。
“我今天排的晚班，你先走吧，我下午再过去。”姜行夏拿着一张黑卡，放在手里摩挲。
“好。”
房门落锁，宿舍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姜行夏一人。
自那日见面之后，陈泊帆便如人间蒸发一般，没再出现。匆匆一面，道不尽的是密密麻麻往事，曾经逝去的春夏秋冬，把它沉在心底就好。
吃过午饭，姜行夏回到宿舍看了会儿书，拿起斜挎在椅背上的包，套上咖色长款风衣，准备出门。
望一院的位置距离学校很远，转车加地铁需要一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遇到早班，姜行夏几乎在天色蒙亮的时候就得出发。
实习刚开始，一时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
来到医院，距离交班的时间还早。姜行夏提前到食堂就餐，北方的食堂菜色比岛屿的口味偏重些，光是适应饮食，就花费了姜行夏不少时间。
往来的人形色匆匆、愁眉紧锁，喜悦和希望这样的词汇很难与医院这种地方联系起来。
喝下最后一口番茄汤，姜行夏端着盘子放置到餐盘回收处。
“姜行夏？”
姜行夏回头，出声的是唐简衡，她的同班同学。
“你今天来这么早。”
姜行夏扯出一抹浅笑，“没什么事儿就先过来了，你刚下班？”
唐简衡抻着腰，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对，骨科这实习体验还真挺不一样的。人家其他科是脑力活，在这科室，就是医学界的装修工。”
姜行夏被他这有趣的形容逗笑了。
“对了，你后天就从急诊转骨科了吧？”
姜行夏点点头。
唐简衡一脸惋惜，郑重的拍了拍姜行夏的肩头，安慰道：“保重，郝医生会平等的压榨每一个新换科的牛马的。”
姜行夏不置可否的笑笑，“承蒙你的提点，我会努力坚持到换科的。”
“那就不说了哈。”唐简衡从消毒柜里拿出餐盘，“我先吃饭去了，吃完得好好回去睡一觉。”
“拜！”
从食堂出来，沿着水泥路来到急诊科更衣室。姜行夏熟练的脱下外套，内里留下一件薄款高领打底，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来到办公室等和同事交接。
带教的老师比她晚到五分钟，带着疲惫和办公室的换班医生道歉，“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晚了一会儿。”
“没事儿。”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急诊科的医生脾性都挺不错的，按照程序有条不紊的做完交接，姜行夏坐到老师身旁的空位上，一起度过这难捱的夜班。
前半夜的患者不多，大多数是感冒发烧这样的小问题，老师都交给姜行夏去处理了。
夜色渐浓，突兀的鸣笛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医生护士急急忙忙的推着病人往里走。
姜行夏跟着老师来到病床前，不期然与一双无澜的眸子对上，眼神交汇之间，两人的情绪波动都不大。
“陈泊帆，今年22岁……”老师拿着册子，对完基本信息，开始查看伤口情况。
伤口已经做了简单处理，右腿髌骨以下的血肉隐隐翻腾、模糊不清。当事人倒是平静的很，仿佛这腿不是长在他身上。
“先去检查吧，可能需要手术。”带教老师把情况记录递给姜行夏，和陈泊帆的经纪人叮嘱道。
做好转接手续，姜行夏向两个科室的老师申请入室交流学习。
光暗交错，天色破晓，姜行夏穿好防护服，做完前期消毒工作，跟着老师进入手术室观摩学习。
麻醉师对患者进行局部麻醉，人影交错间，陈泊帆的眼神立马锁定在末位的姜行夏身上。
少女的周身被墨绿色的手术服包裹的一丝不漏，只留下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在阴暗的手术室内流连闪烁。
文静恬淡、无波无澜的气质环绕，像是不小心降临在尘世间的神女，只一眼，就让人失了分寸。
“这是很典型的骨折伤口……”带教老师一边进行手术，一边教导几个实习生。
姜行夏听得认真，丝毫没有注意到手术台上方炽热的眼神，能把人洞穿。
“止血钳、组织剪、缝针……”带教老师一丝不苟的进行着手术。
保持一个姿势时间过长，有个实习生动了动身子骨，余光瞥到手术台上的陈泊帆，还在一动不动的盯着姜行夏。
没时间思考太多，实习生回神，把注意力重新扑到手术台上。
“大家辛苦了，早点休息。”
手术室的门口的灯牌熄灭，陈泊帆被工作人员推了出来，立马有人围了上来。
是温艺。
女孩的眼周有点肿，显然是哭过一场。
姜行夏换完衣服跟在老师身后一起出来，经纪人带着温艺迎了上来，“医生，情况怎么样？”
老师脱下口罩，安抚道：“手术很成功，静静休养就好，不会有什么影响。”
两人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
温艺这才注意到医生身后的姜行夏，有点意外在此处见到人。不过微不足道的好奇心很快被关心的情绪淹没，两人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没再停留，姜行夏跟着老师回了办公室，耳边传来温艺若有若无的话语声，“陈泊帆，谢谢你，要不是你，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就是我了。”
陈泊帆有气无力的回了句：“没事，突发情况谁也没预料到。”眼神一刻不停的放在姜行夏身上，直到人转过长廊，消失在尽头。
回到学校时，天已经大亮。姜行夏在路上买了两个包子填饱肚子，准备回宿舍好好睡一觉。
原本以为熬了个大夜，能够迅速入睡，没想到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陈泊帆的影子。
少年褪去青涩，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从前的陈泊帆是懒洋洋的，那么现在的陈泊帆，是带着冷的。
冷漠、孤傲、不屑一顾。
时光确实残忍，弹手挥指之间，将记忆中熟悉的人改造的面目全非。
在无数次望向她的眼神里，姜行夏读不懂，他是不甘多一些，还是憎恨更强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