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鱼肚白泛起，姜行夏失神的在急诊室门口坐了一夜。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鱼贯涌入，开心的、难过的、麻木的，碎裂成一片片。
陈泊帆的不幸，是她带来的。
身体像被抛到高空，极速坠落，失重的感觉席满全身，不断拉扯着姜行夏，还有谁，能来救一救这个濒临崩溃的少女。
没有人了，那个带她走出阴霾的少年，现在，生死未卜。
姜行夏蜷缩在冰凉的座椅上，飘逸的长发发散落下来，挡住了半脸，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精致洋娃娃。
“姜行夏小姐，姜行夏小姐。”
陌生的呼唤将姜行夏带离漩涡，映入眼帘的是板正的制服。
见姜行夏回神，为首的警察道明了找她的原因，“姜行夏小姐，您的……父亲已经醒了，我们这边需要您的配合。”
姜宏义，这出祸事的罪魁祸首，倒是轻而易举的醒过来了。
积攒在心中的郁结难以舒缓，姜行夏恶心的干呕了两声。
警察叫来医生给姜行夏做检查，长时间未进食，加上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队里的女警察带姜行夏到食堂喝了点粥，等精神好些了，才把人带到病房门口。
门口站了个年纪稍小的值班警察，见到姜行夏，躲闪着眼神和两人打了招呼。
透过门上的小窗，看到姜宏义裹着被子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姜行夏耐下性子，和警察踏入房里。
听到声音，床上那人转过身来。看到姜行夏，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容，同样是笑，却大不相同。
如果说昨天的笑里掺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是山雨欲来的前奏;那么今天似是雨过天晴，一切如常。
雨过天晴？一切如常？
“夏夏，你来了。”
姜宏义云淡风轻的态度，彻底越过了姜行夏心中的红线。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你这个疯子，还能面若平常的在这里谈笑风生，为什么一定要摧毁，我好不容易才有所好转的人生？”姜行夏怒吼着，崩溃的捂着脸蹲下，身子止不住的在颤抖。
跟随进来的警察显然被这突发的情况惊到了，慌忙拉着姜行夏来到门口。
“对不起。”守在门口的小警察突兀的出声。
姜行夏抬眸看他。
“昨天是我送他回去的，我当时打你的电话没打通，我想着已经到家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所以提前走了。”
“对不起。”又是一声。
小警察虔诚的鞠了个躬，“如果我再多停留一会儿，负责任一些，可能就不会发生这个事了。”
对，电话。
姜行夏从口袋里掏出陈泊帆留下的手机，当初姜宏义入狱时，姜行夏给警察留了号码。
不过从他进去以后，姜行夏从来没有去探望过人，自然而然的忘了这一茬。
按下开机键，屏幕闪烁了一下便黑屏了，再没有反应，可能是昨天进水了。
算了，姜行夏无奈的叹了口气，收起手机来到门口的座位上坐下。
女警察很有耐心，等到姜行夏平复好心绪后，才开始例行公事了解基本情况，姜行夏在断线的记忆中拼拼凑凑出事件经过。
和现场目击者的证词基本一致，其他警察也在对监控摄像头的记录进行对比，案件的性质很简单，是一场临时起意的故意……
伤害还是杀人案，需要医院的情况报告再作定论。
姜行夏浑浑噩噩的回家待了几天，期间又被传唤了几次配合调查。
手机已经重新修好，修理的费用已经远远超过手机的价值。老板劝姜行夏重新购买一个新机，但她执拗的不肯接受。
警察那边没有消息，医院也没有消息，发出去的信息也石沉大海，拨打的电话永远都在通话中。
有关于陈泊帆，彻底消失在了姜行夏的世界里。
姜行夏好几天没来上课，陈泊帆出事的消息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老吴带着范元武和闵亦瑶来姜行夏家里查看情况。
范元武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姜行夏，像泄了气的气球，把七情六欲全都释放，留下一具空壳。
即使是和老吴说话，也仅剩几个有气无力的语气词。
“姜行夏，虽然现在说这些很不合时宜，但是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不能这样一直颓废下去。”
回复老吴的，还是一个“嗯”。
“姜行夏。”范元武有些心疼，褪去了以往的不正经，安慰道：“帆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的，在他回来之前，你也得让自已好好的是吧。”
“我爸和他家有点联系，如果有消息了，我第一时间来通知你，行不？”
“对啊对啊，养好身体，有了精力，我们一起等陈泊帆同学回来。”闵亦瑶在一旁附和着。
听到这，姜行夏的眸子有所松动，向范元武确认道：“有消息了，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和我说。”
几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范元武信誓旦旦的保证，“我一定第一时间和你说，跑的不够快，我就用飞的。”
姜行夏挤出一个勉强的笑，身子颓了下去，给出一个承诺，“别担心，我明天就回去上课。”
姜行夏已经第八次在数学课上走神了，一堂课过了大半，手里的试卷还是翻在第一页。卷子上歪歪扭扭的写了几个字。
陈泊帆。
在零零散散的口耳相传中，不少人拼凑出了整件事情的始末，于是审判的苗头再次对准了姜行夏。
“听说陈泊帆是送她回家的时候被砍伤的。”
“我就说和她走的近没什么好事儿，你看看，她那“疯爹”就是个害人精。”
“听说因为这件事，景辰对我们小岛撤资了，这好不容易才有点发展的旅游业，现在又黄了。唉，我还指望着回我家继承那几间铺子躺平呢。”
“谁不是呢，每次这岛上出点事儿，总跟她家脱不了关系，她不会是扫把星转世吧。”
……
恶言恶语伤人，姜行夏无力反驳，他们口中的所有，都是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