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刚刚下过一场雨,却驱不散西州岛亘古不变的炎热,汗水打湿少年的脊背,海风裹挟着海腥味,猝不及防的涌入鼻腔,余留下回味无穷的涩。
姜行夏坐在自行车后面,堪堪抓住椅座保持着平衡。
一颗不听话的石子滚落到车盘下,自行车不受控制的颠簸起来。
“抓紧我。”
少年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发出邀请。
姜行夏这才抬手,双手环抱住少年,单薄的布料与肌肤碰撞的触感,传导到全身,将少女的耳朵带出若隐若现的红晕,清凉的风灌进来,这次的味道是甜的。
自行车渐渐稳了下来,约莫十分钟后,在长岛湖畔103门口停下。
第二次到访,客厅和庭院的布置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不同的是,这次姜行夏闯入的是少爷更隐秘空间。
二楼音乐创作室。
门口装饰很简单,歪歪斜斜的悬挂了一个“C-ACS音乐工作室”的牌子。
再往里,昏暗的房间内,只有电脑在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啪--”陈泊帆按下开关。
暖黄色的灯光瞬间照亮四周,屋内的全貌展现在眼前,房间内部的空间其实很大,约有四五十平,地面铺上了一层灰色的地毯,墙壁四周是设计感很强又不影响作用的吸音板。
入口正前方是一张专业的编曲桌,满满当当的放置了许多部件。旁边两个小音箱上,放着一对可爱的毛线制作的猫狗玩具,和少爷的风格很不相符。
钢琴、吉他、架子鼓……叫的出名字的和叫不出名字的乐器,都规矩的放置在各个位置,将屋内的空间挤满,琳琅满目。
一个全新的世界,“岛民”姜行夏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充斥着金钱味道的全新世界。
姜行夏愣神间,陈泊帆已经走到钢琴架前,按下了和方才一样的琴键。
“叮--”
悦耳的音律没入耳中,不带一丝杂质。
陈泊帆用单手又随意的按下几个键,键音联合,逐渐汇成一段简单的前调,轻松欢快,像是蜜桃味的气泡水,在不断翻腾。
“好听吗?”琴声戛然而止,钢琴旁的少年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夸奖。
很好听,也只有这样环境,才能让神子超脱出凡间,再次回到属于他的宫殿,满目华丽。
姜行夏点了点头。
“这是《盛夏》的前奏。”陈泊帆笑着解释。
“这首歌的词曲已经写的差不多了,现在还差编曲。”
“你一个人完成的?”姜行夏反问道。
“嗯,在毕业典礼之前,我得把这首曲子,完完整整的呈现给大家。这也是我的第一首,公开曲目。”
姜行夏有些震惊,能够独立完成作曲的音乐家,几乎都有很强的基本功,并将所有乐器玩转到炉火纯青。在高中便可以完成的音乐全套制作的,寥寥无几。
姜行夏仿佛看到了音乐圈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星。未来,是属于陈泊帆的,他会跳脱出这贫瘠的岛屿,在最华丽的舞台上迸发光芒。
而姜行夏,只会成为芸芸众生中,最平凡的普通人。
完全相背的两个人,差距,从来不是鸿沟,而是深渊。
陈泊帆把人带到屋内的西北角的小型沙发上坐下,而后转身从角落掏出了一把电吉他,插上电。
旋律相同,风格完全不一的前奏曲重新跃入耳中。
“你觉得,这一段,用钢琴还是电吉他为引比较好。”陈泊帆询问道,眼里闪着光,是姜行夏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认真而专注,做音乐的少爷,真的很有魅力。
“钢琴吧。”姜行夏在脑海中将两段音乐对比了一下,“夏天的前奏,应该更柔和一些。在高潮部分,用更激昂的乐器带动氛围,可能更好一些。”
和自已的想法一致。
陈泊帆点了点头,愉快的采纳了意见。
有了“听众”,少爷的曲子完成的很快,第一天的时间,就完成了全曲五分之一的编纂。
照这样的速度,毕业典礼之前,完全来得及,姜行夏放下心来。
排练完出门时,时间不算晚,夕阳将将没入地平线。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一来一回挺麻烦的,时间还不算晚。”姜行夏摆手拒绝。
“把人带过来,哪儿有不送回去的道理,走了。”
姜行夏还没反应过来,陈泊帆的人影已经快要消失在拐角处。
“唉,等等我。”姜行夏加快脚步,紧赶慢赶的才追上这人。
看到人追上来,陈泊帆弯了弯眉,把脚步频率放慢了些。
“手工老冰棍,三块一根,五块两根。”一位步履蹒跚的老爷爷背着个小箱子,腰间悬挂的喇叭循环播放着录音。
声音越来越近,姜行夏指了指老人,突然开口询问,“吃吗?这是我们当地很有特色的冰棍,全手工,无添加。一根清凉解暑,两根如至隆冬。”
“我都好久没遇到卖的了,你还挺有口福的,少爷。”
也不知道是少爷这个称呼让人满意,还是姜行夏卖力推销的样子感动到了人,陈泊帆眯着眼睛,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
“爷爷。”姜行夏喊道。
“要两根冰棍。”
老人停下脚步,把箱子放在地上,打开盖子,五颜六色的冰棍露了出来,“要什么味道的啊?妹妹。”
姜行夏转头询问陈泊帆的意见。
“和你一样的。”大少爷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那给我们拿两根蜜桃味的吧,谢谢。”
接过冰棍,姜行夏献宝似的呈到陈泊帆面前,“尝尝。”
喇叭声渐行渐远。
陈泊帆撕开包装袋,咬下一块,含到嘴里。味道不是很甜,蜜桃的清香味涌入口腔,驱散了燥热。
“怎么样?”小岛上廉价的食品,不知道能不能入少爷的口,姜行夏有点担忧。
“挺好吃的。”陈泊帆评价道,“像……初恋的味道。”
一路无话,这样的时光,如果再长一点,就好了。
来到巷口,一位风烛残年的青年人在拐角处等候,是姜行夏的爸爸。
这是陈泊帆第一次见到众人口中所说的“疯子”,男人拄着拐杖,穿着简单的棉质T恤,气质儒雅,和颜悦色的望着两人。
如果光看外貌,很难将那个会家暴的人联想起来。
“回来了。”
听见男人的声音,姜行夏猛的一惊,抬手看了看表。
七点五十五。
还好。
看男人没有什么动作,姜行夏定了定神,保持着镇定,转身叮嘱道:“谢谢你,你赶快回去吧,注意安全。”
陈泊帆点了点头,抬眸扫了男人一眼,补充道:“如果有什么事儿和我说。”
“好。”姜行夏乖巧的回复。
看到人进了屋子,又观察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陈泊帆这才慢悠悠的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