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行夏不太明白少爷突然想的这一出,跟着人来到理发店以后,懂了。
岛上的资源稀缺,算的上潮流的店,也就只有这家叫做NinthDay的店了,店面很小,夹在狭隘的小巷里。
店主是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留着一头长发,发尾半扎起来,很日系的风格。鼻翼上打了孔,戴着一个银色的圆形鼻钉。手臂裸露的地方,是一圈彼岸花的刺青。
穿着是当下很时兴的高街风,但人一笑起来,却给人一股如沐春风、君子如玉的反差感。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很多人把他称之为“怪人”。
看到少爷进门,怪人停下手里的动作,迎了上来,“泊帆,来了,今天要换什么色?”
“暂时没想好。”陈泊帆回复道,“给我个色板看一下。”
男人转身,从柜子里找出本子,递到陈泊帆手上,“挑好了和我说,调色保证零误差。”
还没捂热,本子就递到了姜行夏手里,“学委,帮我挑下呗。文艺委员嘛,是不是得换个引领潮流的颜色。”
烫手的山芋接过来,晃然间打开了姜行夏新世界的大门,原来单单是头发的颜色,都有这么多种类。
循规蹈矩了十多年,这个小岛隔绝起来的是究竟世外桃源,还是一意固守的执念。
五花八门的颜色映入眼帘,蓦然间,姜行夏脑海里印出的,是初见时少爷那一抹惹眼的红。
随意又放肆,像日头正盛的烈阳。
烈阳沉寂下来,会是什么颜色。是夏日晚间的星空,是波光粼粼的海平面,是一望无际的蔚蓝。
“这个吧。”姜行夏把手放在色板上,15号色系,人鱼蓝。
“行。”少爷欣然接受提议,招呼他的专属发型师过来,“雨哥,选好了。”
丁雨舟走过来,看到选色,夸赞道:“有眼光啊泊帆,这发色绝对适合你。”
“她选的。”
丁雨舟这才注意到少爷身边这人。少女亭亭而立,皮肤白皙不带一点瑕疵,眉目清愁,和面部流畅的线条融合的刚刚好,是很典型的冷美人。穿着一中的校服,都掩盖不住由内散发的疏离感。
一个比一个面瘫。
夹在这两人中间,丁雨舟感觉周身的气温都低了几度,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凑合在一起的。
发型师开始给陈泊帆洗头漂发,姜行夏就自觉的退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掏出练习册静静的做题等人。
店里往来的人很少,很安静。时不时会有几个行人路过,却不会在这家店口过多驻足停留。
困于这一隅之地的岛民,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度很低。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行夏沉浸在数字与符号构成的逻辑世界里,耳边只剩下笔纸摩擦的沙沙声。
“由此解得:x=3,y=5。”落笔写下最后一行答案,外界的喧嚣又重新灌入耳中。
“泊帆,看一下今天这效果成吗?”
染发程序已经进入最后的收尾阶段,少爷抬头看了看,懒洋洋的回复了一句,“成,吹呗。”
往常这少爷少说也得来来回回再挑点瑕疵出来,今天这么好说话,倒让人挺意外的。
丁雨舟生怕人反悔,赶紧动手给这龟毛的祖宗吹造型。
姜行夏没看多久,收回目光看店外的猫狗大战。
一只被拴住的老黄狗,和一只流浪的花猫。这猫很有经验,应该不是第一次和狗狗起冲突。伸出猫爪逗巴两下,就立马退到安全圈外,看狗子想干掉它又拿它没办法的样子。
是真的讨嫌。
被溜了两圈,老黄狗也累了,垂着头回狗窝里闷闷不乐的躺着,这猫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一抹阴影盖下来,刚刚好挡住了姜行夏的视线。
冷冽醇厚的声音传来,“姜行夏,猫狗大战好看吗?”
“还行吧,挺有趣的。”姜行夏条件反射的回复道。
少爷再开口,有点被气笑了,“不是,我这么大一个人站你面前半天,你光顾着去看那两带毛的打架了?”
“你不也是带毛的嘛?”姜行夏回过神来,眯了眯眼睛,望向陈泊帆,调侃道,“还是蓝毛的。”
“不好看吗?你选的唉,你选的你说不好看,那不是啪啪打脸了。”少爷傲娇起来了。
“好看。”
为了证明自已的真心,姜行夏又再多盯着人家看了两眼。
是真的好看。
这一抹恰到好处的蓝,将陈泊帆本就白皙的肤色映衬的更加透亮,阴翳狂妄的气质被压制下来,发丝在轻风吹拂下微微荡漾,平添了几分忧郁。
从“不良少年”变成了“邻家哥哥”。
“怎么样?”丁雨舟嘴里叼着颗棒棒糖走了过来。
“挺好看的。”
“妹妹挺有眼光,挑的色不错,很适合泊帆。”
接受到这样直白的夸赞,姜行夏有些不好意思,浅浅的笑了。
话锋一转,丁雨舟就自卖自夸起来了,“不过哈,还得是我这技术不错,没一点儿误差。”
陈泊帆听不下去了,拆台道:“行了吧,你这破店不靠我得倒闭几百回。”
丁雨舟毫不客气的弹了少爷一个脑瓜崩,“没良心的,没有我,你在这岛上染发都找不到人。”
“行行行,今天就到这儿吧,走了。”话音刚落,少爷就带着人出了门。
这家店离姜行夏家挺近的,陈泊帆照例送人回去。这一次不再是相顾无言,姜行夏主动的找起话题来。
“陈泊帆。”
“嗯?”
“有一个问题,我还挺好奇的。”
又是一个嗯?
在西岛这样的地方,特立独行的人很少。虽然学校对于发型没有做硬性规定,但陈泊帆老是换这么招摇的颜色,还没人管,还让人挺好奇的。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让老师容许你染这么多颜色的头发的。”
陈泊帆扬眉,无所谓道:“博学楼,我爸给学校捐的。”
姜行夏懂了,这就是人生的参差。别说投资楼,学费她都快交不上了,少爷就是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