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妇女缩了缩脖子,终于噤声。
老吴抬头,拿起录音笔,询问姜行夏的意见。
姜行夏点了点头。
得到准许,老吴这才点开录音笔,不堪入耳的叫骂声从里面传出:“早死的妈,酒鬼的爹。”
除了那母女两人,办公室内在场的人员均不由自主的皱了下眉。特别是话题中心的姜行夏,再听一遍,便如同在血淋淋的伤口上又扎了一刀,手掌直接收紧成了拳。
逮到翟露这方理亏的机会,老吴马上给了台阶下,紧忙说道:“这样,翟露妈妈,虽然说翟露的伤势确实更重一些,但从现在了解的情况来说,确实是你们家翟露先挑起的事端。以后大家还是在一个班级上课,就各退一步,相互道个歉,和和气气的。”
“今天的事儿就算过去了,行不?”
中年妇女的眉尾抽了抽,风向的逆转让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很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过不去。”没想到最先提出反对意见的,是那个毫不相干的少年,“我们不道歉,他们,给姜行夏道歉。”
十七岁的少年挡在姜行夏身前,言语里透着不可撼动的坚毅。
“凭什么来要求受害者为施暴者的错误买单,姜行夏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被逼反抗。还有。”陈泊帆的语气越发低沉,哑然道:“如果你们不道歉,那就好好的再去纠查一下事情完整的经过,当天在教室里的同学都看到了,她们可是三个人主动叫姜行夏出去的。”
察觉到形势不对,翟露立马蔫了,轻轻拉了拉中年妇女的衣角,轻声喊了句“妈,算了。”刚才趾高气昂的样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有什么算了,道歉。”
陈泊帆的声音回荡在办公室里,铿锵有力,像细碎的鼓点落下,不断敲击着姜行夏早已的停止的心脏。
原来有人保护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对不起。”翟露用尽全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陈泊帆居高临下的瞥了这人一眼,轻笑一声。随后转头用极温和的语气,对姜行夏说道:“走吧,该回去上课了。”
不动声色的就解决了这麻烦事,老吴在一旁倒是乐享其成,做最后的收尾,缓缓道:“那翟露妈妈,今天的事情就这样吧,带翟露回去休息一下,过两天再来上课。”
“还有。”老吴突然转变了脸色,叮嘱道:“翟露同学今后还是要与同学好好相处,不要惹是生非。”
“知道了。”翟露讪讪道。
但骨子里带着的恶劣一时半会是改不了的。
姜行夏和陈泊帆一前一后回到教室,下课铃刚响过,压抑了四十五分钟的学生们像飞出笼子的鸟,叽叽喳喳的。
姜行夏在人声鼎沸中轻轻对陈泊帆说了一句“谢谢”,谢谢你的挺身而出,谢谢你愿意在贫瘠的沙漠中浇灌一株早已枯萎的花朵。
姜行夏突然觉得,西州岛的生活好像也不是这么难熬了。
刚回到座位,范元武这个八卦中心的源头,逮着机会立马凑了上来,“帆哥,干嘛去了。”
陈泊帆勾了勾眼尾,没理他。
范元武这货其实早就在风言风语里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但就是抵不住那颗好奇的心,想找当事人确认一下。
见陈泊帆不理他,便自顾自的说道起来:“我早就看不惯翟露那傻B了,整天欺软怕硬的、畏强凌弱的,真以为她是谁啊。每次一见到马凯那逼玩意儿,立马就跟老鼠见了猫儿似的。翟池那怂货被欺负了,不敢找马凯,来找姜行夏,有病吧。”
这话说的陈泊帆倒是爱听。
少爷立了立身子,双手抱拳,松散的倚靠在椅背上,竖起耳朵听。
“你别说,他家也是挺奇葩的,父母离婚了。一个跟爸,一个跟妈,结果养出两不同性格的人来,一个怂的要死,一个就跟那太妹来的。”
“以前我逃课去网吧被她告状这事儿还没和她算呢,她也是胆子大,欺负到帆哥头上来了。”
“还有她造那谣,我是不想说了,她自已才......”
听到这,陈泊帆忽然皱了皱眉,偏头望了一眼他正在做题的同桌,对范元武不悦的说道:“上课了,回你座位去。”
这人也是人精,立马懂了,麻溜的回了座位。
叮铃铃--
铃声响起,方才做题的那人终于有了动作,低头趴到桌面下找数学课本。少女透过狭窄的缝隙,光明正大的观察陈泊帆,少年的皮肤很白,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姜行夏其实也是这南方小岛上为数不多还保留着原生白肤的人,但她的白是羸弱且不健康的,就像他们的人生,是两条完全相反的单行道。
再细看下来,少爷的姿色确属上乘,怪不得才刚来一个月,就已经被多数人称之为校草。
少爷的指尖百无聊赖的敲击着课桌,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这是他最常做的小动作。
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少爷偏头。
姜行夏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
“不好意思,没和你商量就录了那个录音。”陈泊帆那方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
“没关系的,你也是为了帮我。”接着的又是一声谢谢,似是觉得还不够,姜行夏又继续道:“我想了好久,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你好像什么也不缺。”
“不用谢的,我现在做的事情,都是在报恩。”
“报恩?”
陈泊帆笑了笑,语气里透露着说不出的张扬,“上次体育课上,你救了我,可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吗?”
姜行夏一怔,倒是没有想到还有这层关系,含笑道:“那你不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就上次我流鼻血那次。”
少爷也是被逗乐了,“那算什么救命。”
“加上这次,那可不就算得上是救命的恩情了。”
姜行夏还在执着于恩情的计算,少爷思考了会儿,开口:“那行,1+1=2,我们两都是对方的救命恩人,怎么样。”
姜行夏眼角下垂,终于满意了。
最后姜行夏还是决定请陈泊帆吃饭,请大少爷应该没有吃过的特色冷饮。
姜行夏欠陈泊帆一顿饭。
姜行夏在记账本上写下这样一句话,并在结尾打下了一个重重的感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