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小雨中,穿着黑色丧服的男人打着一把黑色的伞,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灰白的碑,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在战争中牺牲者的姓名,当然,只是部分,更多的早已找不到名字。
碑的下方环绕着一排排摆放整齐的鲜花,还有一些未开封的烟酒。
“父亲。”
男人转过头,说道:“下次不要迟到。”
罗佑凡此时并不好看,虽说身上的泥渍早已去除,却还是显得有些狼狈。
“知道了。”他走了过去,罗柴从储物袋取出一把伞交给他。
“父亲,你在这里站多久了。”
“半个小时吧。走吧,去看看她们。”
两个人就这样打着伞走进墓园。
罗柴用手将缠绕在墓碑上的藤蔓拨去,轻抚着碑身,他的目光渐渐柔和。
“过往的美好总是短暂,我已经忘了你的声音了。真的,过了好久啊,每次到你这儿我才明白自已又老了一岁。真的很想再见你一面,可以在梦里和我说说话吗?希望到时候你还认得我。”
而在另一边,罗佑凡给妻子和好友的墓前献上了几株鲜花,他沉默地矗立在几个墓碑前一语不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柴站到他的身后,问道。
“不去和他们说点什么吗?”
“我怕让他们失望。”
“哎.......”
罗柴叹了口气,拍了拍罗佑凡的肩膀。
“佑凡,一味地追忆过去只会让人停步不前。再者,当年的那些事因我而起,你不必如此自责。”
“不,父亲。是我太过弱小了。我还没有强大到震慑所有人的程度,不然的话,我一定能救下他们。”
“你停在渡劫初期的时间太久了,这些事已经成了你的心魔。”
“我知道,父亲。我会好好努力的,为了那个凡人的时代。但是父亲,这是否意味着所有妖族和修士都将是我们的敌人?”
罗佑凡转过头,注视着罗柴的脸庞。
罗柴的目光变的锐利起来,他说:“这不是你现在该了解的问题,到需要的时候,你会知道答案的。”
“可是,黎大陆上的几百万土著,他们不也是凡人吗?可是您为什么要下令对他们赶尽杀绝?”
“我们从内陆驶向那座大陆本就是为了更好的秘密做研究,那项计划过于重要,我信不过那些原住民,他们不值得信任,我们经受不起哪怕只是一次的背叛。孩子,有时候拯救一个人,就可能会杀很多人,那么拯救一个种族,一个时代,一个世界呢?牺牲是不可避免的,我唯一不能允许的就是失败,它会让那些牺牲变得毫无意义,所以我一定也必须成功,哪怕手上沾满鲜血,遗臭千古,我也在所不惜。”
罗佑凡再也无法反驳,因为那没有意义,他比任何时候都能感受到父亲的坚定和执着,还有那决然的冷酷,父亲再一次走到了他的前方。
他问了今天最后一个问题:“父亲,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流泪吗?”
罗柴,沉默持续了许久,最后凝成一声悠长的叹息。
罗佑凡给父亲递了一支烟,点上,两个人撑着伞走出了墓园。
他直到最后都没有听见父亲回应,还是说,其实父亲早就回答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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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在草地上,寂然无声,那是春天的声音。
二两坐在床榻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玄幻小说。
“二两。”白镐从门后冒了出来。
“走走走,隔壁峰有看头。”
二两放下小说,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个筑基境的学长在晋升金丹境,难得一见,现在去还有位置。”
“好,我这就来。”二两跟着白镐走了出去。
白首峰。
二两跟着白镐挤进拥挤的人群。
道场内,附近峰头的学生都被先生们拉了过来,好生观看这次晋升过程。
道场边缘挤满了人,道场中间,那位身穿黄底杏桃纹的道服的青年等待着合适的时刻。三位金丹境监考先生悬浮在空中,为他进行着护法。
“二两,先生在那里,我们过去。”白镐向着一个角落指道。
二两望了过去,青色长衫的荒青负手站在一棵树下。
白镐拽着他小跑过去。
“先生好。”
荒青微微颔首,说道:“此次观看他人结丹,万不可分神,晋升一事需处处小心,一念之差,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知道了,先生。”
“站我后面吧。”
约莫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云渐渐散去,阳光照了下来。道场中央的青年盘腿坐了下去,闭上双眼。
“听说这个学长叫林右玄,从入学开始到筑基巅峰只用了一百年,也是够快了的。”白镐在一旁给二两说着些八卦。
“听说他出身的是个大家族,可惜他的父亲家族争斗中失利,导致他们现在沦落到比较窘迫的地步。”
“大家族?”二两歪了下脑袋。
“没错,就是那种吃妖不吐骨头的大家族,听说他们的现任家主喜欢吃猫肉。”白镐低声道。
“是么,我觉得他或许更喜欢鸭子肉。”
“什么鸭子,我是鹅。”
“我问你了吗?”
白镐努了努嘴。
“喂,你们怎么背地议论别人啊,有没有素质。”
一个声音从白镐身后传来,白镐扭头过去,发现是一个白底青云服的少年。
“啊?你谁啊?”白镐眯着眼睛疑惑道。
二两注意到这个少年打扮的非常精致,眉眼处都留有一点丹红,乌黑的长发扎成马尾,看上去十分的秀气。
“这位是林右玄的妹妹林右怜,和你们同期。”荒青在一旁解释道。
“啊?女的?”二两和白镐异口同声道。
“什么意思,我看起来有那么像男性吗?”林右怜微微扬起下巴,想要俯视对方,奈何身高不够只得作罢。
二两这时才注意到这个“少年”的脖颈非常的光滑,没有喉结。
“哼,只会背地说话的小人。”
“哪儿有,你别血口喷人,我只是阐述事实。”
“你的口水喷我脸上了!”
两个人之间的火气越来越大,脸近乎要挨在一起,最后荒青只得出手分开二人。
“看着荒先生的面子上今天就不和你计较了,哼。”
“呵呵。”
两个人互相别过头。
“好了,晋升开始了。”荒青说道。
二两和其他二人齐齐转头过去。
道场中间,林右玄的身上渐渐散开出一层光晕。
“那是什么?”二两问道。
“那是金丹异象,现在是只是最开始的阶段,是他个人意志的体现,也是这场登山路的开始。”
“登山?”
“一个比喻。古时候的修士将修行比作成爬山。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渡劫、大乘都是登山路上的节点。
炼气和筑基都是打下基础,为后面的登山做准备,到了金丹之后路就开始陡峭起来,他必须选择一条适合自已的路去爬山。
选择道路其实就是选择一个人的道,爬山就是比拼他的运气和实力。再往上走路就会变得极其艰险,可供人驻足的地方越来越小,而大乘期的位置只够容纳一个人。”
“先生,如果一个人放弃他的道呢?”
“爬得越高,摔的就越惨。”荒青低头瞥了一眼二两,接着说:“金丹异象其实也是给未来渡劫的心相显化打基础。所谓心相显化就是一个人内心世界的体现,包含着一个人的所有,这是渡劫修士特有的。
被关在心相显化世界的修士“必须时刻对抗心相主人的意志,否则就会受其影响道心破碎,能对抗意志的也只有意志。”
“原来如此。”二两点了点头,望向道场。
………………
“奇怪。”白镐摸着下巴,有些迟疑。
“确实,他似乎……”荒青停下嘴边的话。
因为道场中央的林右玄身上的光芒越来越暗。
“哥!”林右怜踮起脚尖,有些焦急地喊道。
林右玄抓着自已的头发,嘴中发出了非人般的嘶吼。
“啊啊啊——————”
头顶的金丹境监考先生立马反应过来,其中一位手背一翻,一个巨大的天蓝色大钟虚印落了下来将林右玄的身体罩住。
“他怎么了,先生?”二两扭头望向靠在树旁的荒青。
“入魔。我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但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荒青说话的语气依旧沉稳,但眉头却是微微皱起。
“死了!都死了!”林右玄大喊道,他趴在地上弓着身子,双手插进自已的头发,用来的拔出来。他的衣服越来越鼓,逐渐被撑裂。
荒青眯着眼睛,说道:“妖兽真身。”
二两知道,妖兽真身一般是妖族走投无路,危及生命的时候才会被激发。
野兽汲取天地精华,经过漫长的岁月后得到神智便可以称为妖,在其后的修行中随着修为的增长它们原本的姿态也会随之改变。
但是那样的身体并不适合灵力的流动,所以大部分妖族修士平常都是用人身行走世间。
只见林右玄的形体变得巨大,足足有三十多米的身长的巨型白豹占据大半个道场。那位金丹境监考先生收回法印,朝天一指,和其他两位金丹境监考先生共同结成巨大的法网向下压住真身化后的林右玄。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