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门重重地关上，二两感到一层无形的帷幕落下将这里笼罩与外界隔绝。
那些信徒的身体冒出许多的树状骨刺，他们的身体都变得像怪物一样，长出各种各样的异物。
二两避开何秧突然发起的袭击，跳到教堂五彩斑斓的窗户上。
他直到这时才想起为什么当初会有种若隐若现的熟悉感。
眼前的这些人都和当初的门卿一样，当初那洗礼的圣水和门卿喝的药水颜色非常相似。
门卿从虚空中走出，他复杂地望着下面的怪物，对二两道:“这里交给我，你先去外面。”
二两点了点头，补充道:“不要伤害那个女人。”
随后，罗老二出现在二两左侧，无需多言，早就在夜光集中关注情况的他转身挥拳砸向墙壁。
轰的一声，罗老二将教堂的墙壁连同那层无形的帷幕破开，留下一个数米高的大洞。
二两和罗老二一同出了教堂。
门卿站在洞口，何秧已经被送到夜光集中控制住。
他抬头看向那一脸狂热的主教，右手一挥，手中出现二两的黑色骨剑。
街上已经乱糟糟了，二两环顾四周，在不远处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文煜躺在一片废墟中，这里距离教堂只有几百米，他的身体中长出一些不完全的骨刺。
文煜的左手拿着一个手枪，血从文煜的下颌流了一地。
这位可敬的警察在察觉到自已将要变成怪物时开枪自杀了。
二两来到文煜身前，为文煜合上双眼。
“安息吧。”
二两抱着文煜的尸体来到夜光集中，已经被封印控制中的何秧见到这一幕忽然暴动起来。
二两将文煜的尸体轻轻放在地上，何秧挣脱了束缚，身上的骨刺寸寸断裂。
二两挥了挥手，一抹阴影从何秧身体中穿过，何秧变回了之前的模样，浑身是血，赤裸地爬向文煜。
何秧早在变成怪物时就已经死了，所以二两可以将她变回原来的样子，若是在之前活着时这样做，这反而会伤害何秧的灵魂。
现在的何秧凭借着残留的意识爬到爱人身边，她紧紧抱住对方，右手和文煜的左手紧紧相扣。
二两不忍再看，他退出了夜光集，对着罗老二道:“一会儿在里面，你帮我安葬他们，给他们立个碑。”
罗老二点了点头，身体没入虚空，进去夜光集。
他看了一眼那具没有生息的赤裸尸体，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在她身上。
二两转瞬间来到一处高楼楼顶，夜晚的星空已被乌云所覆盖。
二两看到医院处将死的罗浩，看到被怪物用骨刺钉在墙上的苏成武，看到倒在地上半个身子被压住的护士。
他环顾整个城市，到处都有死亡，到处都是疯狂。
整个城市像煮开的开水沸腾起来，绝望的嘶吼与哭声不绝于耳。
二两闭上了双眼，他的衣服被风吹的鼓动起来。
天空的乌云翻腾着，风声呜咽，雷光不时照亮天空。
二两伸出双手向下虚按。
“落下吧，波涛。”
黑色的雨滴朝着大地落下，二两感受潮水般的意识正朝着他涌来。
那些身形扭曲的怪物变得平静，身体变回之前的模样。
那些愤怒的、绝望的、悲伤的声音平歇下去。
他们共同朝着乌黑的天空望去，那些黑色的雨滴无视建筑，无视肉体。
雨穿过遇到的一切，朝着废墟下的异变而去，给他们最后的安宁。
人们脚边的地面盛开一朵朵血一样的玫瑰，接着他们纷纷软倒。
在生命的最后，二两给他们留下了一个美梦。
黑色的雨带来了死亡，带走了痛苦。
天台上，那道身影俯身跪地，他咬着牙，双拳紧握。
二两的意识在汹涌的意识洪流中像礁石一样屹立其中。
他不断用着心理暗示，并以过去遇到的那些人为锚点维持着自我认知。
二两身下的影子像旋涡一样转动，留下一大片黑色。
大雨渐渐小了，玫瑰枯萎凋零，二两细细感受到，整座城市还有三分之一的人存活。
这些人有的是感染程度尚浅，还没到发作的程度；有的是外地人，不存在感染的情况。
二两躺在地上，望向展露的星空，他感到又回到了曾经聒噪的岁月。
二两聆听着那些意识的嘶吼，在一片混乱之中，有一块地方不为所动。
他心生好奇，在维持着自我认知的同时进一步感受那片存在。
几个少年互相拥抱着抱团取暖，他们的周围是几道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身影，二两细细看去，赫然发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罗浩，何秧，文煜…………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意识中？
二两思索其中的原因，猜出了其中缘由。
随着我对[堕落]的掌握力增强，我能够将他们的意识转移。
虽然我只是转移他们痛苦的那部分感受，但有些意识过于强烈，同样被我转移进来。
这些残缺的意识自发组织起来在这意识的洪流中保护起弱小的意识。
二两注意到其中几道身影异常的模糊，不像其他人那样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那些身影并不是被转移进来的，是被二两的认知所投射的影响。
二两认出了一道青色的身影，那是这里的教师。
这些身影并没有自我认知，二两眼中他们是什么样子他们就会是什么样子。
何秧被二两变化原来的模样，所以这里应该是剩余意识的残留。
也就是说她拥有她死前最后的记忆。
文煜因为被二两附身过影子，他的情况应该和何秧差不多，都保留了临死前的记忆。
他们屹立在意识的洪流中，保护着那几个孩子的意识。
“学生就交给你们了。”那名教师身形开始弥散，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二两走了过去，主动填补空位，他牵着身边两位陌生人的手和他们一起组成人墙抵御意识洪流的侵蚀。
何秧和文煜看到二两，都有些惊讶，但他们没有开口。
时间没过去多久，二两身旁的两道身影也开始弥散。
他们拍了拍二两肩膀，说道:“交给你了，小兄弟。”
二两一言不发，他知道他们为什么沉默了。
“文队，这里交给你和嫂子了，我下去陪兄弟们。”
文煜看了他一眼，笑道:“放心，不久后你就可以来吃我们的喜酒。”
“你可别来得太早，我要先找老李吃烧烤。”
说完罗浩的身影像雪花一样消融。
剩下的几人围成个小圈子，但这个圈子已经不够围住剩下的孩子。
“让我来。”
年龄看着稍大的那个少年主动站了出来，站在二两的身旁填补空缺。
“孩子你…………”二两正要说些什么，但当他看到那少年坚毅的眼神时，喉咙就像堵起一块石头，他只好沉默下来。
“同志们加油。”
“下辈子请你们吃我做的火锅。”
“希望老妈有人照顾。”
三道身影陆续从二两身旁消失，剩下的两个孩子站了出来，只留年龄最小的女孩在圈子中心。
她流着泪抓着其他人的衣服，但众人没有给她空出位置。
那个少年并没有撑多久，他最后看了周围的人一眼，没有留下话语。
何秧对那个孩子笑道:“晚安，祝你好梦，孩子。”
少年抿着嘴唇，淡淡的微笑像晕染在画上的墨水散开了。
又过了一阵，文煜和何秧两人相视一笑。
“下辈子我们一起开个书店，怎么样？”文煜温柔地说道。
“依你的。”何秧笑容灿烂。
文煜看向二两。
“谢谢你，给了我们告别的机会。”
二两沉默着看向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文煜恍然，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还是个孩子，辛苦你了。”
他们牵着手，身影像瓷片一样碎去。
两个少年立马收拢空位，他们抓住二两的手。
二两牵着两个小小的手掌，像巨石一样挺立着他们的前方。
两个少年也快要撑不下去了。
他们对女孩笑道:
“不要怕，下辈子我做你的哥哥怎么样？”
“下次请你们一起去我家，我把我所有的玩具给你们玩。”
少女茫然地点了点头，忘了哭泣。
两个少年化作泡沫散去。
二两站在失神的少女身前，用身躯继续抵御着意识的洪流，他转头安慰女孩道:“放心，有我在。”
“谢谢你。”少女似乎没有那么害怕。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一岁。”
“一岁，真是个可爱的名字，和你一模一样。”
“你呢？大哥哥。”
“我的话，你可以称呼……猫先生。”
“猫先生。”
“我在，什么事？”
“没有，就是喊你一下。”
少女的身体闪烁了一下，她看向二两，预感到了那个时刻。
二两的眼神一下子黯淡许多，他知道这些残留的意识即便不管也迟早会消散。
还是到来了么……
“猫先生。”
“嗯？”
“有我在，你不要怕。”
二两愣住了，他没想到眼前的少女会这样说。
二两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轻声道:“好，我不怕。”
“不许骗我哦。”
一岁的身形最后化作光点，隐没在黑暗中。
“不骗你。”
二两擦了擦脸上黑色的泪痕，从楼顶站起身。
二两用手捂着前额，脑海回荡起那些人的话语。
远处的教堂在此时炸开，一道火龙卷风拔地而起，直冲云霄，照亮了整片黑夜。
门卿手持着黑色的骨剑从中跳出，火龙卷很快散去。
主教罗达尔身上不少地方烧焦，有些地方的伤口甚至可以看见骨头，那些伤口不断自愈着。
门卿正欲挥剑上前，罗达尔此时却放声大笑道:“你们这些异端永远不会明白我的虔诚和主的威能!”
他张口吟唱道:“您是黑暗与心灵的救赎，您是跨越死亡的囚徒。”
门卿刺向罗达尔的剑尖停在罗达尔一米处的位置，似乎有道无形的屏障挡住这一击。
“您是万灵的颂主————斯特凡纳。我赞美您，我渴求您的帮助。”
地面又是一阵颤动，不少摇摇欲坠的房屋被震塌，好在无人受伤。
一道长满菌丝和黑色荆棘的巨大骨龙从土地中钻出，一下子将门卿吞入其中。
二两面不改色，从夜光集中抽出门卿略显狼狈的身影。
罗老二也一同出现在二两的身旁。
“罗，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二两向一旁的罗老二问道。
罗老二抬了抬眼镜，从容道:“一条早已灭绝的远古龙类，看上去有渡劫期的实力。”
“打得过吗？”
“可以招架。”
“好，我们先把他们引出城，之后你和门卿对付那只骨龙，我去会会那个主教。”
说完，三人化做流星朝着城外飞去。
罗达尔站在骨龙的头顶，追着二两他们不放。
二两回头看到这一幕，笑道:“果然，虔诚上头的人都没什么脑子。”
地面上的人们抬起头，看到一头巨大的骨龙追逐着三道光点朝着城外飞去。
“那是什么？”
“龙？那不是早灭绝了吗？”
三人飞到一处山地，这里地形多变，可以充当掩体。
骨龙一头撞碎一座山峰，然后爪子拍向二两。
夜光集中，一块陨石拖着长长的尾焰朝着地面而去。
二两挥手在身前打开夜光集的入口，那陨石径直砸向骨龙。
罗达尔反应迅速，直接从骨龙身上飞了下去。
骨龙没有什么反应，直接被陨石砸的飞了出去，好在骨头强度在线，没有被直接砸碎。
门卿看了直挑眉，说道:“陨石都砸不碎它，还有什么能毁掉它？”
罗老二没有吭声直接冲了上去。
“谁知道呢。”二两憋了一肚子火气，直接冲向罗达尔。
门卿看了看两边，还是找骨龙算账，毕竟被龙吃掉可一点都不好受。
黑色的风衣再次穿戴在身上，二两手持黑色的骨剑站在罗达尔面前。
罗达尔笑着对二两说道:“你们这些异端，根本不明白虔诚信仰的感受。”
“你话真多。”
虚空出现一个巨大的骨爪拍向罗达尔，二两同时挥剑斩出一道剑光封锁罗达尔的退路。
骨爪的路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偏移，和剑光撞在一起。
罗达尔站在原地，他张开双手准备开始赞美。
就在这时他的头顶又出现一颗拖拽着尾焰的陨石。
还有？！
罗达尔眼皮直跳，连忙朝着外面跑去。
地面忽然隆升一道道白骨，像一道巨型的丛林拦住罗达尔的去路。
“滚开，都给我滚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