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姐姐,你在和谁说话。”
二两愣了愣,看见林右怜身后钻出一个白发女孩。
“你都有孩子了?”二两震惊道。
林右怜笑道:“怎么可能,这孩子是一个人托付给我的,拜托我照顾这个孩子。”
“那个人是谁?”
“他说他叫罗老二,正在被仇人追杀,他不想连累孩子,就将这孩子托付给我。”
“罗老二,居然是他。”二两脑海中浮现一个脸庞消瘦,戴着方框眼镜的男子。
林右怜将女孩从身后轻轻推出,女孩怯生生地看着二两,开口道:“大哥哥,我们见过。”
“我们见过。”这下二两懵了。
“梦洁,你在说什么?”
“我在白房子里见过大哥哥。”
白房子,罗老二,研究所,莫不成是那个孩子。
二两想起来了,那两个研究员扮演女孩的父母给这个孩子写慰问信,送礼物。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孩子的寿命不会超过三十岁。
二两俯下身注视着梦洁,梦洁依旧有些害怕,朝后退了一步。
二两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脑袋,“梦洁,你还记得那两个研究员吗?”
“研究员?”林右怜有些疑惑,但还是没有出声。
毕竟罗老二将这孩子托付给她时,什么也没有告诉她。
“记得。”梦洁抓着林右怜的白色衣裙点了点头。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房子塌的时候,他们把我护在身下,后来是罗叔叔在废墟里找到我把我救走。”
女孩的眼睛红了起来,二两也不敢多问。
他站起身,林右怜见二两神情犹豫,便询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二两思考着要不要把女孩绝症的消息说出来,但思考之后二两摇了摇头:“没有了。”
“那这个给你。”林右怜拿出一封染血的信封递给二两。
二两接过信封,他不敢看,直接揣入怀中。
“非常感谢。”二两说道。
“不用谢,都是同学,那我去哄孩子了。”
二两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转角处,暮走了出来,问道:“怎么样?”
二两踹了一脚暮的屁股,“什么怎么样?”
“踢我干什么,我只是问你信取到没有。”
“取到了。”二两没有感情地答道。
暮揉了揉屁股,将脑袋贴过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看呢?”
二两将他的脑袋推开,说道:“不看。”
“不看,那怎么行呢,要不你给我,我帮你看。”
二两瞥了暮一眼,道:“不给。”
“不给又不看,算了,就依了你小子吧。”
途中,二两忽然想起一事,笑了笑道:“话说之前扫墓的时候,我没有看见宋行的墓,这家伙还活着吗,住在哪里?”
“宋行是谁?”
二两愣了一下,看向暮说道:“大学的宿舍我和二两住一间,你不是和宋行住一起吗?”
暮缩了缩脖子,说道:“不要说这么恐怖的东西,大学宿舍只有我们三个,班上也没有宋行这个人。”
“是吗?那看来是我梦中杜撰的一个人物。”二两挠了挠头,回想起宋行那怂怂的躲在暮身后的模样。
“既然你梦见我和一个叫宋行的人住一起,那我们关系怎样?”暮突然有些好奇这个和自已同住的人。
“是个比较胆小,但又很聪明的家伙,他是你的小跟班。”
“是吗,那我还挺喜欢的。”
夜晚,风吹过衣角,二两坐在院中,伸手烤着炭火盆。
他注视着脚前的铁盆,橘黄色的火焰像蛇一样撕咬在焦黑的木头上,噼里啪啦的,分不清是怒吼还是哀嚎。
暮正在外面购买晚饭要用的食材,还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回来。
二两从怀中取出染血的信封,他抚摸着上面的血迹,感受着那人滚烫的心意,太过炽热又太过刺骨。
犹豫了几秒,二两将信封丢进炭火盆中,火苗一下窜起又降下,他注视着那红色的血迹随着信封渐渐变得灰白。
“想要和我说的话,你就亲口来说,信上写的,我不会听的,笨蛋。”
二两靠在椅背上,揉着眼眶。
夜空上的星辰一闪一闪的眨着眼睛,院中的桂花树随风轻轻摆动。
“白痴,你和一个死人较什么劲。”二两自嘲一笑,仰望天上的残月,吟道:“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相思落谁家?”
“相思落谁家…………”
(原诗是唐朝王建写的,原句是: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二两这里是三月,所以改成相思,作者是个笨蛋,还请各位读者莫要介意)
“二两,东西都买回来了。”
暮拎着一个塑料袋走了进来,身后是同样拎着东西的林结生,林右怜,就连梦洁也抱着一个大白菜。
“这么多人啊,”二两连忙站起身,“给你们添麻烦了。”
林结生闻言笑道:“麻烦?我还希望你这样的麻烦越来越多呢。”
二两挠了挠头,跑进厨房帮忙处理食材,林右怜嫌二两手笨,又把二两赶了出去。
无事可做的二两只得和林结生一起坐在炭火盆旁烤火。
梦洁则在厨房帮忙搬运东西。
“二两,你打算多久离开这里。”林结生看着二两说道。
二两往炭火盆中添加一块木柴,说道:“明天下午离开。”
林结生有些惊讶,问道:“这么早就走,不打算多待几天吗?”
二两看向厨房中忙碌的众人,答道:“这里是他们的归宿,不是我的。”
“麻烦啊,看来你的心不在这里,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梦醒的那天。”
“对哦,”林结生摸了摸鼻子,“之前听暮那小子讲,你失去了许多记忆,那么你现在对我们的认知都是从那场梦来的吗?”
二两点了点头,林结生接着问道:“那在你的梦里,我是什么样子的。”
“痞里痞气,洒脱,不拘一格,经常和荒先生走在一起。”
“我和青经常走在一起吗?”林结生惊讶道。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没有,”林结生取出一支烟点燃,叼在嘴中,“我只是奇怪,我怎么梦不到这家伙。”
“总会梦到的。”二两挥了挥飘来的烟气,他还是不喜欢那股焦油的味道。
“不用在意现实的历史,”林结生拍了拍二两的肩膀,“那份回忆就是你的过去,既然已经醒来,就继续前进吧。”
“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一起过来吧。”厨房里林右怜探出一个脑袋喊道。
林结生连忙将刚点燃的烟头扔到地上踩灭,他转身对二两说道:“走吧,吃饭了。”
“嗯。”二两起身跟着林结生走进客厅。
餐桌上,听闻二两明天下午离去的消息,林右怜夹菜的手悬在半空中。
她问道:“明天下午就走吗?”
二两点了点头,“我还有我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这样啊,那挺好的。”林右怜强装微笑着说道。
饭桌了,二两和众人聊了许多路途的见闻,当然,其中大部分是从玉明那里听来的。
一行人很快吃完了饭,陆续离去。
“明天要走的话,来不及做新的油纸伞给你了。”暮说道。
二两摇了摇头,“没关系的,能见到你们,我已经很满意了。”
暮走进屋中,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把油纸伞走了出来,“我又没说不送你,新的来不及,就用这把代替吧。”
“这是……”
“你撑开看看就知道了,如果你没有忘记的话。”
二两接过伞撑开,他注视着伞面,转动伞柄,上面的两条阴阳鱼旋转起来,变成太极图的模样。
暮右手叉着腰,对二两笑道:“他可没你那么粗心,这柄油纸伞到现在都保存的好好的。”
二两将伞收起,回道:“我承认,这次他赢了,但我也没输。”
“还是和当初一样任性呢。”暮想起那天去白石镇的村长家中,二两赌气喝酒醉倒的模样。
“可惜我永远都失去了成为大修士的资格,我辜负他们的期待。”
“怎么了,在那里杵着干嘛。”二两上前晃了晃暮的眼睛。
“只是想起些琐事而已,”暮推开二两的手,又取下腰间的葫芦递给二两,“给你,路上喝吧。”
“给我干嘛,我不喝酒的。”二两正要推开,暮连忙道:“里面只是些柠檬水,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不喝酒。”
“那挺好的,”二两乐呵着把葫芦拿走,喝了一口,“味道不错。”
“那就行,好了,你这家伙打算在我这里待多久?”
“你这是什么意思?”二两歪着脑袋,露出疑惑的神情。
“你不是等我进屋休息时走吗?”
暮听着二两的眼睛,二两与他对视了一阵,随后败下阵来,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今晚就想溜走。”
暮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家伙,平时笑嘻嘻的,什么事也不和我们说就以为我们不知道了?
你只要看到朋友伤心的模样,便偷偷摸摸去帮人家,这些我和白镐都知道,问你的时候还不承认,我们只是不想揭穿你。”
“让你猜对了,不过这次是无奖竞猜。”二两低下头,摸了摸鼻子。
暮摇了摇头,拍着二两的肩膀道:“如果不想面对她的话,就快些走吧,按照她的性格,估计明天早上就会守在门口等你了。”
二两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暮,而暮却转过身走进屋内。
“砰——”
门被暮关上了,二两和暮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
二两望着院中的桂花树,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残月,笑着说道:“看来你这家伙也不擅长告别啊。”
门内,暮靠在门上,听见二两的声音,他反驳道:“你不是等着我进去嘛,五十步笑百步,你好意思说我?”
门外没有声音,暮转身推开门,院子静悄悄的和往常一样,他望着对方最后站的地方,默不作声。
翌日清晨,林右怜早早地起床,带着绣了一晚上的手帕来到暮的门前。
她正要敲门,门吱呀一声推开了——是暮。
林右怜放下敲门的手,失望地说道:“他已经走了么?”
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知道了。”林右怜收起手帕,转身正要离去,便看到林结生骂骂咧咧地找上门。
“那小子已经走了吗?居然都不打声招呼。”
“林医生怎么知道的?”暮有些好奇问道。
“我上山采药,路过墓地时发现那小子的墓碑被人一脚踢碎了,所以我过来确认一下情况。”
林右怜掩嘴一笑,暮按着额头,无奈道:“这的确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林结生长叹一口气,“我给这小子还准备了些我新制的丹药,可惜了。”
“林医生,上次你送我的那批健胃的丹药我吃完后拉了一个星期。”
林结生看向暮,挠头笑道:“那是意外,没有灵力后还有些不太习惯吗?罢了,回头把那些丹药送你。”
暮白了他一眼,将大门关上。
林结生看向一旁的林右怜,微笑道:“麻烦,右怜,你要不要来点,相信我,这次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林右怜摇头拒绝,随后也转身离去。
“现在的年轻人,都没有实践精神了。罢了,回去到仓库抓只老鼠,拿它试试效果。”
林结生迫不及待的跑回了药铺仓库,那些仓库中的老鼠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末日,现在正悠闲的在里面乱窜着。
墓园里,林右怜站在二两破碎的墓碑前,将手中的手帕丢在上面,风吹过乌黑的发丝,林右怜注视着破碎的墓碑,用有些嘲弄的语气说道:
“我们都是困在过去的人,二两,只有你依旧在走向未来。
谢谢你救了我,也挽回我哥哥的名誉,梦里的你,真的很潇洒。
我不会忘记那个梦,也不会忘记梦中的你。
我知道你面对我时的心情,我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再见。
我们大概今后都不会再见了。”
林右怜望着蔚蓝的天空,怅然若失道:“真的想再做一次梦啊…………”
林右怜感觉身体有两个自已,一个活在现实,一个仍在梦中。
至于为何她拥有了二两梦境的记忆中那个林右怜的记忆,其实是当时的二两正处在一种不稳定的状态。
二两的梦也是由黑雨吸收的意识所构成的,所以林右怜幸运的连接到梦境中的自已并不奇怪。
至于早已死去的荒青,他的意识则是二两一次无意间测试【堕落】时记录下来的。
这也解释了二两被意识洪流裹挟时居然会出现一个死去多时的意识保护着二两。
这世上不存在什么偶然,一切在冥冥之中就已经被命运安排好了。
只等待那相应的戏角登上台前,按照命运的剧本扮演下去,直至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