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抬手，摘下面具，沈栀禾看清了她的长相。
沈栀禾其实说的没错，她是个女人，只是，她脸上有一道刀痕，从右边的眼角划到左边的嘴角，横跨了整张脸 。
沈栀禾并没有被她脸上的刀疤吓到，也不心疼，她的声调依旧很稳：“你长得有些像我认识的某个人。”
黑衣人笑起来，眼角出现几道鱼尾纹。也许是因为刀疤的存在，她笑的幅度很小，显得很勉强。
“你好，杨雪妍。”黑衣人对她伸出手。沈栀禾看着那只被皮质手套包裹住的手，伸出手，轻轻和她握手，“我听过这个名字。”
沈栀禾明显感受到了她握手的动作微僵，松开了手。
杨雪妍收回空了的手，低低地笑了：“看来他比我想象中的更要喜欢你。”
“是爱！”沈栀禾说，“还有，他这些年，一直在找你。”
门“吱”一声被推开。
杨雪妍抬头，和门口焦急万分的杨沐言来了一个对视。
两人都意外地怔住了。
“姐。”杨沐言找回自已的声音，却有些难以抑制的颤抖。杨雪妍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没有一点儿意外的沈栀禾。
她像是早就知道了今天会发生的一切。
杨沐言快步来到沈栀禾身边，挡在她面前：“姐，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和栀栀没有一点儿关系！”
“哈哈哈！”杨雪妍突然大笑起来。她的声带受损，低声说话时不太听得出来，音量一高，便能够听出她的破碎来。
杨沐言下意识地握紧了沈栀禾的手。
“你还得起吗？”杨雪妍的笑容一敛，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这些年，你们杨家人欠我的，你这辈子都还不完！”
“我一个人承受苦难，你凭什么幸福？！”杨雪妍眸光一冷，寒光自腰间出，匕首的利刃冲杨沐言身后的沈栀禾刺去，杨沐言侧步，刀尖刺进他的肩膀。
鲜血将他肩头的衣服染红，他眉头都不皱一下。沈栀禾神色一惊，担心又焦急，杨沐言却紧紧将她护在身后。
“这件事和栀栀无关！”杨沐言冷声重申。
“住手！”破烂的大门被撞开，几个刑警先后有序地冲进来，黑乎乎的枪口对准了杨雪妍。被警察包围，杨雪妍不慌也不忙，缓缓解下黑色的斗篷。
斗篷之下，是绑了一身的炸药。
还有十分钟。
“比我想象的时间要早一些。”杨雪妍勾唇，杨沐言转头，面对着沈栀禾。沈栀禾的脸色很白，显然是被吓到了。杨沐言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他的半边肩膀已经被鲜血沾染了。
“去外面。”杨沐言温柔地摸摸她的头。
“不要！”沈栀禾眼睛红红的。
“听话！”杨沐言声音发沉，眼神深邃。
“我需要跟我姐姐单独聊一下。”杨沐言对为首的陈林打了个手势，高声说。陈林颔首，打了个退下的手势，几名警察枪口往下压，有序地退了出去。
“乖。”杨沐言的轻吻落在沈栀禾的额头，“到外面等我。”
“不要……”沈栀禾哭了。“听话，别哭。”杨沐言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好一个难舍难分呐！”杨雪妍拍掌，语气轻飘飘的。杨沐言丝毫不受她的影响，语气还是很温柔，看不出来有多着急，“乖，到外面等我。”
沈栀禾一步三回头，最后还是陈林带她出去的。
破旧的屋子里只剩下姐弟俩。
“这些年，爸妈和我一直在找你——”
“有用吗！”杨雪妍声音冰冷地打断他的话，“当初不要我的人是你们，现在又假惺惺地来找我！”她暴躁地扯下自已的皮手套，露出一双被大火烧毁了的手。
“有用吗！”杨雪妍怒吼。
她忘不了那些可怕的夜晚，被关在一个黑暗的、密不透风的小屋子里，被不知道多少个男人上过，最后被卖到一个老妇家里，给她那智障儿子当媳妇。
被卖到老妇家里的第一天，被那个智障男人拿刀玩弄般划在她脸上，老妇不顾她淌血的脸，手把手地教男人做那种事。体验到快乐的男人没日没夜地把她绑在床上折腾，有好几次她都昏死过去了，又被用冷水浇醒。
后来她就学乖了，但那只是她的表象。
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杨雪妍一把火将破茅屋给烧了，那个傻男人最先发现了打算逃跑的她，攥着她的腿将她拖住。
为此杨雪妍的身体有将近一半的皮肤被烧伤。
杨雪妍将这一切都归罪于杨家，是她那重男轻女的父母将她卖了，是那个小她五岁的弟弟夺走了她本该拥有的一切！
杨沐言眼中浮现一抹痛色：“如果爸妈还活着，他们一定会觉得是有用的。”他语气很淡，但杨雪妍却怔住了。
杨沐言看着她，薄唇掀起：“他们这些年一直在找你，三年前，在找你的路途中遇到了山体滑坡，不幸去世了。”
那时的杨沐言才大一，父母意外地的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他还因为这件事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是沈栀禾不离不弃地陪着他走过那段最黑暗的时光。
杨雪妍不可置信地笑起来，杨沐言本就比她高出许多，所以哪怕她仰着头，他也能够看清她眼角晶莹的泪花。
“你还在怪他们吗？”
“把你弄丢不是他们的本意，这些年他们也一直在为自已当年的错误买单，甚至付出了生命。”
“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你走上了人口贩卖这条不归路，但是——”
“姐姐，回头吧，我们都在等你。”
杨雪妍听后却笑得更大声。
杨沐言不说话，垂眸。
“杨沐言，你不是我，你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过的一切。别一副假惺惺的模样看着我！你们都很恶心！”
受损的声带发出的声音沙哑刺耳，杨雪妍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疯狂地嘶吼：“走丢这种话你也信？是你爸妈！是他们，是他们故意把我卖了的，就为了给你凑学费！”
杨沐言好看的眉眼轻轻蹙起，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说法。爸妈告诉他的是他们不小心把姐姐弄丢了，为此他们还跋山涉水地寻了她数十年。
“你想不到吧，哈哈哈！”杨雪妍仰天大笑，“你们都是那么自私的人！”
“嘀嘀！嘀！”原先还有三分钟的计时器突然发出尖锐的声音，杨沐言瞳孔一缩。
计时器上的数字飞快地跳动着。
还有34秒。
刑警大队再次破门而入，将他们团团围住。
杨沐言抬眸，隔着很远的距离和门外的沈栀禾对视。她的脸上布满了泪痕，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的陆明谦紧紧抱住。
杨沐言倏地勾唇，声音很轻：“姐姐，爸妈和我都很爱你，我们一直在等你。”
话音刚落，杨沐言高大的身躯压了下来。
“快走！”杨沐言试图解开她腰上的炸药包，杨雪妍身子一僵，刑警大队冲上来。
她看到他眼里盛开的笑意，一如多年前所有好东西都会想着她的少年。
杨雪妍有片刻的失神。
“走！”
杨沐言把炸药包连着她身上的衣服扯下来一块，将她猛地一推，杨雪妍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
“走啊，快走！”杨沐言怒吼。
“嘭！”
沈栀禾瞳孔一震，挣扎着要冲向倒塌的房子，现场燃起一片火海，好几个人才将沈栀禾拦住了。
“杨沐言！”火光将场外的人都映了个红。进去抓捕的刑警队员没一个能逃出来。
抓捕行动结束后，沈栀禾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时间，谁都联系不上她。陆明谦再次收到她的信息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四年。
她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拜托他帮她照顾好沈书瑀。
那个只有13岁的少年，是她和杨沐言的孩子，是她坚持了这么多年唯一的力量，也是她留在这世间唯一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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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这一切都安然心情沉重，她靠近沈书瑀，轻轻抱住他，仰脸：“沈书瑀，你的爸爸妈妈，他们都很伟大！”
沈书瑀温柔地回抱她，轻声说：“嗯，他们都很伟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