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瑀下午的飞机,安峥没有课来给他送机。沈书瑀却望着机场入口的方向,迟迟不肯过安检。
最后一次登机广播传来,安峥拍了拍沈书瑀的肩膀,轻声道:“她不会来的。”
江北大学的校园里,安然独自坐在湖边。
雪花已经停止飘落,天空只剩下一片清澈的蔚蓝,仿佛被洗涤过的宝石,晶莹剔透。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将雪后的一切都染上了淡淡的金色。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远处的外国留学生愉悦的交谈声。那爽朗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这些声音如同破碎的梦境,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带着一种空灵的美感。
旁边的小道上已经被落雪覆盖了,上面的脚印凌乱而深刻,记录着学生们的忙碌与匆匆。但此刻,这些脚印被新落下的雪花覆盖,仿佛一切都被时间封存,只留下那淡淡的印记。
树枝上的积雪沉甸甸的,偶尔有几片雪花从树梢滑落,发出细微的簌簌声,打破了这份静谧。这些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仿佛是大自然的呼吸,轻柔而深长。
安峥擦掉石凳上的雪,在她对面坐下来。
“在想什么?”把刚买回来的热可可放在她面前,安峥开口,语气和平日的一样,温和中带有关心。安然呆滞的目光慢慢收回 将热可可捧在手里,淡声开口:“没想什么。”
的确是什么都没想,她一直在这里发呆。
“阿瑀上飞机了。”安峥的语气很平静。安然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他每年都会回去。”回去干什么,他不知道。
安然还是没有回应。
安峥轻轻叹气,说:“我以为他今年不会回去了,毕竟他6月的时候回去过了。”安然内心没有触动,但还是抬起了头。
“6月22他就回去了,大概回去了一周吧。”安峥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惆怅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眼角出现了很淡的笑意。
“他6月25号有一个考试,不申请缓考也不来考。他们辅导员都要气死了,最后还是郑教授给他申请的补考。”
安然听说过这个事情,被誉为江北大学的神话之一。郑教授亲自出的题,补考的几十个人里只有沈书瑀一个人过了,还是满分!
沈书瑀大一的时候就进了郑教授的项目组,这使很多大三大四的金融系学生不满,但补考的卷子一出, 成绩摆在那里,没有人敢再攻击他。
“哥,”安然终于出声,声音有些颤抖,“你们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我高一的时候到底是和谁早恋吗?”
“那个人,是沈书瑀。”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安然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了很多。
安然的双眼,先前还是空洞的、麻木的,此刻却仿佛被晨露洗涤过一般,清澈而明亮。眼中的迷茫和悲伤地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容和释然。
然而,安然却没有在安峥的脸上看到她所料想到的表情,他的嘴角甚至微微上扬,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他的笑容并不张扬,却很真诚。
安然手心沁了一层薄汗。
“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应该还是很喜欢你。”安峥话语里有清浅笑意,似乎是在调侃。安然抓着自已的衣角,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他还是喜欢他,比两年前还要喜欢,也更明显。
安峥以为安然会否认,看到她点头,他忽然就笑不起来了。
“那你呢?你也还是喜欢他,对吗?”
安然高一那年,安峥高三,兄妹俩不在同一个学校。安峥听说安然早恋的事,已经是在高考前夕了。叔叔来给他送营养餐,他问叔叔怎么回来了,叔叔的回答是安然的班主任说安然早恋,要叫家长。
那时候的安峥虽然惊讶,但因为自已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了,就没有太放在心上。
没想到那是他和叔叔的最后一次见面。
安然迟迟没有说话,安峥看出来她心中所想。他开口,声音温柔却略微颤抖,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哀婉:“你不是不喜欢他了,你只是不敢喜欢他了,对吗?”
安然不说话,但这种时候,沉默往往就是默认。
“然然,你有没有想过,当年的事它根本不是你的错?”安峥哑声,声线明显压抑。
叔叔跟他说安然早恋被叫家长时,他的眼里有痛惜,有难过,有不解……唯独没有责怪。他只是想不明白,女儿为什么会在这个本该努力读书的年纪选择了早恋,他担心女儿年纪小不懂事,毁了自已的前途,更怕她会不爱惜自已的身体。叔叔从来没有想过要责备安然,他怪的是他自已,恨自已在她成长的关键时期没能陪在她身边,尽好自已作为一名父亲该尽的职责。
叔叔比谁都更希望自已的女儿幸福!
而不是看到现在这样的安然。
“不,是我的错!”安然语气坚决。她把双眼紧闭上,仿佛想将外界的一切纷扰都隔开来,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如同蝴蝶翅膀般脆弱,每一次颤动都透露着她内心的波动。眼角处,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落下,无声地宣告她内心的痛苦与自责。
石桌底下的双紧紧地绞在一起,白皙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着紫。这种姿态仿佛就是她内心混乱与挣扎的真实写照。她试图通过肉体上的疼痛来分散心灵的苦楚,手上的力度每种一分,都像是她与过去的自已对话,一次又一次地寻找解脱的出口。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却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她内心深处的自责和痛苦。她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罪责,每一个细微的颤动都在诉说着她深深的无助和绝望。
如果说16岁的安然像小太阳一样阳光灿烂,那么18岁的安然就像一扇紧闭的窗。
她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仿佛这样就可以将所有的痛苦与难过都封锁在内心深处。然而,那微微颤抖的嘴角和泛红的眼眶却出卖了她的真情实感。
她努力压抑着哭声,但那份自责与难过还是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让她无法呼吸。
安峥很想抱抱安然,告诉她,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没关系的,然然。”事实上,安峥也这么做了。他站在安然身边,轻轻抱住她,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安然鼻子一酸,终于哭出声来。
“哥哥,”泪珠一颗颗滚落而下,像断了线的珍珠。她抱着哥哥,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哭泣声如潮水般涌出,仿佛将心中的痛苦和自责全部倾泻而出。
“我知道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
安峥一遍一遍地捋着她的长发,声音很轻:“没关系的,大家都会做错一些选择,会莫名其妙地掉眼泪,走在路上会突然崩溃,但不妨碍我们去看看晚霞,吹吹风,一切都会变好的。”
“更何况,这不是你的错。”
“然然,放下以前,重新开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