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内的绿色植物与柔和的灯光相映成趣,营造出一种宁静而和谐的氛围。
楚音向最里面的一张桌子走去。
“来了?”安峥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抬头看向来人。他脸上的微笑如同夏日的微风,那么舒缓,那么温柔。“嗯,”楚音点头,捏着衣角在他对面坐下来,“安峥哥。”
安峥点头,“想喝什么?”
楚音点了一杯香草拿铁。
阳光斜照进宽敞的玻璃窗,为这家别致静雅的咖啡厅洒上了一层金辉。
安峥轻抿一口手中的冰美式,目光淡淡地落在面前的花束上,他缓缓开口:“以前我总想,等到不愁生计的时候,开家咖啡馆,放着书橱,有暖光照射,人们可以点杯咖啡静静的坐着阅读。”
他目光缓缓移动,对面的小姑娘捧着那杯香草拿铁,迟迟没有喝一口,他轻轻挑起唇角。
“其实喝咖啡就像喝酒一样,有的人只喜欢喝啤酒,有的人只喜欢喝红酒,有的人却什么酒都喝。”
“你喝过梅子咖啡吗?”他看向楚音,却得不到她的任何回应。安峥轻笑,眼里却闪过悲伤,“你还太年轻,不会喜欢那种滋味,浓缩咖啡的酸和苦,梅子酒的甜和烈,以及咖啡与果酒入口时的凛冽香味,正可谓是五味杂陈。”
楚音紧抿着唇不说话。
“喝咖啡,在举杯就口之时喝的是一点点凝聚成一小盏的亦虚亦实的嗅觉和味觉,放下杯子以后,回味的是那一点点窝心的感觉。”
“独自斜坐在咖啡馆的一角,灯光昏黄发暗,没有奶茶和点心,只有一杯咖啡。天亮了,又是一个明天,喝一口咖啡,望着杯子的余渣,笑了,懂得了。缘来缘去,恰似昼夜轮回;缘尽了,日子却还需要继续流浪。”
他的语调缓慢而悠长,描述了一个悠闲的生活,却令人感到莫名的压抑和悲伤。
“我们谁都不是谁的谁,你在等待咖啡里要加糖的人,我在期盼有谁来分享咖啡单纯的苦涩。咖啡的苦与甜,不在于怎么搅拌,而在于是否放糖;一段悲伤,不在于怎么忘记,而在于是否有勇气重新开始。”
“书桌上放一杯咖啡,我会细细品尝其中的苦滋味,因为它留给我的不是苦,而是意犹未尽。咖啡没有心情,有心情的只是喝咖啡的人。”他的眼神直直地望着前方,眼中流露出一种心碎的悲伤。
安峥将眼里的情绪收敛,抬眸看她。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在笑:“楚音,你曾是安然最好的朋友。”
楚音的眼眶终于忍不住地红了起来。是的,她和安然曾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她们曾一起淋雨冲向学校的食堂,手挽着手在大街上行走,头靠着头在公共汽车上睡着……一切都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但也仅仅是发生在已经过去的昨天。
她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也是发生在昨天。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安然也没有告诉我,包括今天我们的见面,安然也是不知情的。”
“我不想为难你,但我更不想看到安然现在这样。”
“她是一个怎样的人,我想你知道的并不比我少。”
“我不知道你听到的是哪一个版本,但我可以告诉你,安叔叔的事并非安然所想,也不是安然的错。她能够走到今天,比所有人都要努力。”
“楚音,你要明白,真正能给你撑腰的,永远都是,丰富的知识储备,足够的经济基础,持续的情绪稳定和可控的生活节奏,还有那个打不败的自已。以后的日子去多长点本事,多看世界,多走些路,把时间花在正事上,变成自已打心底喜欢的人。”
安峥说完,并没有理会埋头的楚音,起身到前台结账打算离开。
“安学长?”看到前台的收银小妹时,安峥是有些意外的。“你怎么会在这里?”赵瑾汐笑了笑,回答:“我在这里兼职。”她身上还穿着店里面的工作服装,头发全部都盘到了脑后,只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
“学长,你待会儿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个饭?”赵瑾汐鼓起勇气,快速地说,“可以叫上安然。当然,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她语速很快,还低着头不敢去看他。
等了一会儿,等不到他的回答,赵瑾汐偷偷抬头去看他。安峥刚好付完钱,将手机一收,扬眉:“行啊,你几点下班?”他自已以前也在咖啡馆打过工,知道他们是换班制。
“6点。”赵瑾汐小声回答。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9了,距离6点还有一刻钟。
“行,”安峥点头,“我先去给然然打个电话。”
赵瑾汐看着他走出咖啡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脏还是砰砰砰地跳着。
打给安然的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哥?”安然似乎是在外面,她那边有些吵。“在哪儿呢?”安峥问她。安然愿意出门他是百分百赞同的,但经历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安峥不免会有些担心。
“在超市。”安然抬眸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并没有打算隐瞒。“我跟朋友出来买点东西。”“朋友”闻言紧了紧手,惹得安然抬头白了他一眼,沈书瑀顿时又怂了,松开手。
安峥不多追究,问她:“吃饭没?”安然看一眼购物车上的蔬菜,正纠结于要怎么回答时,又听到安峥说:“我跟你舍友一起吃饭,我过去接你?”
“哪个舍友?”安然疑惑的同时嘴巴已经先大脑一步反应把名字说了出来,“瑾汐?”在得到安峥的肯定回答后,安然笑了起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这种场合你叫上我干啥啊?”
安峥刚想解释,安然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哥你没看出来她是想和你一起吃饭吗?瑾汐一直很崇拜你,你看不出来?”言辞隐晦得沈书瑀忍不住想笑。
看不出来的安峥:……
“你自已去陪你的粉丝吃饭,我就不去了。”安然说完就挂了电话,完全没给安峥说话的机会。
只留安峥在风中凌乱。
赵瑾汐很快换了衣服下班,小跑着出来。
“学长。你要回去接安然吗?”她微微仰头看他。看着那一张素净的脸,安峥想到刚才安然说赵瑾汐崇拜他的话,仅仅是崇拜吗?他要怎么拒绝她如果存在的喜欢?
安峥有些苦恼。
“不用,她已经吃过饭了。”
与安峥和赵瑾汐的不熟二人组不同,超市这边沈书瑀就没有放过安然的手。
“朋友而已吗?”沈书瑀长得高,从背后拥着她,握着她的手搭在购物车的车把上,脸贴在他的耳边,轻声呓语,“宝宝,你会跟你的朋友手牵手逛街吗?”
低哑的嗓音撩拨人的心弦,安然已经很努力地在克制自已了,但还是红了耳梢。
“沈书瑀!”安然喊他的名字,声音像是从牙关里溢出来的,透着一股隐忍的怒气。沈书瑀失笑,“宝宝,牵了我的手就要负责哦!”
安然磨牙,就听到了身后人声音幽幽地传来:“我对你负责也行。”
安然:“你能不能要点脸?”
沈书瑀歪了歪头,一脸的困惑:“要脸干嘛?能当饭吃吗?”
安然简直要气笑了。
“当然,宝宝要是喜欢我这张脸的话,我就留着给宝宝。给你看,给你摸,给你亲。”
脸皮比城墙都要厚!
安然脸红得不成样子。
“要么松开我,要么闭嘴!”
沈书瑀瘪了瘪嘴,没有再说话。
许是受了安然说的那些话影响,安峥面对赵瑾汐时肉眼可见地尴尬。
“学长,你在咖啡厅是见朋友吗?”基本上都是赵瑾汐在找话题,聊了几个学习上的问题后,赵瑾汐还是忍不住问咖啡厅的事。虽然安峥坐的那个位置有些偏,在收银台那边看得不怎么清楚,但赵瑾汐还是依稀看出来了他对面坐的是一个女生。
安峥没有像前几个问题一样能够对答如流,而是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一个学妹。”赵瑾汐的脸色僵了僵,语气也有些不自然:“是……是吗?”
“她和安然曾是很好的朋友。”赵瑾汐捕捉到了他语气里的惋惜,小声问:“现在不是吗?”
安峥摇头。
安然和楚音后来的关系变得很僵,是那种在大街上见到都不会分对方一个眼神的僵。安峥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安然不说,他也不问。
赵瑾汐皱眉片刻,“为什么呢?我觉得然然不是那样的人啊?”安峥抬头,显然是对她说的话感到惊讶。赵瑾汐以为自已说错了,急忙找补:“我的意思是,然然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不是那种会和别人把关系弄得很僵的人……”她音量渐低。
她和安然认识也不过几个月的事情,而且安然也不是那种一没课就回宿舍的人,她甚至有些时候不在宿舍里面过夜,这样算下来,她和安然相处的时间可能一个月都没有。在一个和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哥哥面前说这些话,赵瑾汐不免自惭。
安峥没有说话。
“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啊?”赵瑾汐小声地说,“学长你跟她聊聊,或许误会就可以解开了。”赵瑾汐是地地道道的江北人,从小被泡在蜜罐里长大,有些不懂得人性的复杂,想法也就固然单纯。
安峥摇头:“这是她自已的事情,能困住她的人只有她自已,别人的开导没有用。”
赵瑾汐一脸的困惑。安峥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你永远不可能真正地去了解一个人,除非你穿上她的鞋子。可当你走过她走过的路,你连路过都觉得难过。我可以去开导她,去帮她解开这个误会,是因为我在局外;而她开导不了自已,是因为她在局中。你说,我一个局外人,拿什么将她拉出这个困局?”
赵瑾汐觉得自已的语文知识匮乏极了,明明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她理解不了了。
安峥没有再做详细的解释。
16岁的安然经历了她那个年龄不该经历的,他却帮不了她什么。他能做的只有等,等她慢慢从当年的漩涡中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