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蔷笑着阻止道:“算了,施阁老在风中站了半天,又是读祭文,又担任礼赞,忙活了半天,得点祭品也不容易,就别跟他开玩笑了。
今日冬至,让御膳房准备食材,咱们吃锅子!”
再没有比大冬天的围炉吃火锅更让人开心的事了。
朱由校一听,忙补充道:“让膳房多准备一些,给客妈妈、伴伴和后宫嫔妃都送一些,对了,哕鸾宫里多送一点,那里面都是长辈,不可怠慢了。”
再说客氏,按照魏忠贤出的主意,把自已身边一个叫红绮的宫女,推出来顶罪,红绮被送到了慎刑司,供称自已趁客嬷嬷不注意的时候,把助眠的药粉,放进了万岁爷的汤药中。
这药是她出宫时,从药店里买回来的,原本只是希望万岁爷睡得安稳一些,也能让值夜的客嬷嬷轻松一点。
如此漏洞百出的供词,慎刑司居然接受了,判了红绮斩立决。
魏忠贤指使杨寰,找了一个因犯错被罚到浣衣局做苦力的宫女,送入慎刑司,将红绮换了出来,送回了客氏在宫外的宅子。
这一系列操作,全都被阿宝在暗中,看得清清楚楚。
张蔷也是宫女出身,十分同情那个被送入慎刑司的替身,他对朱由校说:“上次那碗汤药,据客嬷嬷身边的宫女说,她也是想让万岁爷睡得更安稳一些,并无伤害万岁爷的心思。”
涉及到客氏的事,朱由校是完全没有原则的,他说:“哦,估计是不小心把药放多了,朕这一病,可把客妈妈累坏了,连她身边的宫女都心疼她呢。”
当魏忠贤来报告处理结果的时候,朱由校挥挥手道:“冬至大典在即,不宜开杀戒,那红绮,就罚去做苦力吧。”
那替身的宫女在慎刑司挨了一顿打,又被送回浣衣局劳作,大冬天的,不知道能否逃得一条性命。
为了安抚住魏忠贤,张蔷强忍下了这一口恶气。
喝了十几日米汤的重臣们,在天坛上吹了半天的冷风,回去后病倒的人不少。
施凤来心里有鬼,惊吓过度,病势来得比其他几位更凶猛,冬至后的第二日,竟起不来床了。
节后开工,内阁七位阁臣,竟有五位因病不能上班,六部九卿等重臣,也病倒了一大半。
朱由校听说后,忙派太医到各家去诊治,太医们背着药箱,坐着马车奔波于各位重臣之家,竟成了街上的一道风景。
太医院院正龚廷贤上书劝朱由校,收回赏赐给重臣们只喝“灵露饮”的圣旨,允许他们吃点其他食物,否则,这些人坚持不到一个月就会挂掉。
朱由校早就从张蔷那里,了解了这所谓的“灵露饮”,是怎么制作出来的,人是吃五谷杂粮和蔬菜肉类的,只喝米汤怎么行呢,他喝了一个多月的米汤,要不是张蔷回宫,他就没命了。
他本来就想找个台阶,取消这道荒唐的旨意,见到龚廷贤的折子,立即从善如流:准奏。
几位重臣这才捡回一条性命,心里把霍维华恨得半死:大家同出魏门一脉,不带这么坑队友的!
几日后,重臣们陆续上班,各衙门耽误的公文,慢慢开始流动起来。
只有施凤来,缠绵病榻,不见好转,别人的是身病,他是心病,药石无效,只好以老病为由,上书乞骸骨。
朱由校下旨勉留,让他安心养病,这是后话。
大祭过后,论功行赏,魏良卿因为斋戒不诚心,差点耽误祭祀大典,由宁国公被贬为肃宁伯,一应待遇也随之降级。
三皇子朱慈煌,临危受命,以垂髫之龄,稚嫩之躯,成功主持冬至大典,因功封吴王。
首辅黄立极以下,内阁和礼部的官员,各有赏赐。
另外,英国公张维贤、成国公朱纯臣、定国公世子徐允祯等勋贵将领,护送裕妃和吴王有功,各有赏赐。
御马监掌印太监王体乾,也因为护送裕妃和三皇子有功,封太保,赐蟒袍,是魏忠贤之外,得赐蟒袍的第二人。
魏忠贤心里有鬼,他侄儿又办砸了差事,此次也不敢冒功受赏,天启朝以来,魏公公及族人的名字,第一次没出现在受赏名单上。
魏忠贤和崔呈秀,以及参与此次禅位闹剧的阉党成员,把失败的责任,全推到御马监掌印太监、内操军统领王体乾的身上。
正是因为他临阵倒戈,挟制了御林卫,放裕妃母子进宫,破坏了魏忠贤的好事,导致他们没了从龙之功,封侯拜相的愿望落了空。
魏忠贤恨极了王体乾,这人不但坏了他的好事,还与他平起平坐,穿上蟒袍了,把他老魏的脸,打得啪啪响,一山不容二虎,以后,他老魏,在宫中还能说一不二么?
王体乾也不是善茬,知道经此一事,魏忠贤已经容不下他,必要想方设法地置他于死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开始培植自已的势力。
他撤换了御马监中魏忠贤的亲信,或明升暗降,或调离重要岗位,全部换上了自已的人。
张胜因为跟裕妃张蔷的关系,又是王体乾的干儿子,被提为掌司,掌管腾骧四卫营,将内廷的兵权,牢牢地抓在手中。
魏忠贤更恨了,换作往日,他早跑到朱由校面前告状,随便找个罪名,把王体乾打回尚膳监了,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体乾在他面前横着走。
但经过禅位未遂事件,他心里有鬼,不敢再像原来那样肆无忌惮,况且,有裕妃在身边,朱由校也没有原来那么好哄骗了。
只好等着这场风波过去,再想办法收拾那个叛徒。
魏忠贤和王体乾两位大太监,都小心奕奕地防备着对方,生怕被对方抓住小辫子,再置自已于死地。
张蔷见王体乾如此识趣,除了朱由校的赏赐外,又通过张胜,赏了他一株东北老山参,表示他的功劳,裕妃娘娘记着呢,将来必定还有厚赏。
而客氏,也因为照顾朱由校的功劳,被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特旨回家休养。
离宫前,客氏来向朱由校辞行,从小到大的养育之情,被那一碗毒汤药给毁了,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在朱由校面前,哭得几乎晕厥。
哭得朱由校也伤心不已,劝慰道:“妈妈且回家好好休养,养好身子再进宫伺候。”
客氏得了这句话,才止住哭泣,磕头道:“老奴不在身边,万岁爷保重,要听太医的话,按时服药,按时吃饭……
就是不知御膳房那些人做的饭食,万岁爷吃不吃得惯……”
朱由校取下一块随身的玉佩,送给客氏:“这块玉佩送给妈妈,妈妈且当朕在身边……”
客氏接过玉佩,嚎啕大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