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胳膊,不是护士的,当时他们几个跑来的时候比较乱,或许其中有一个人的胳膊断了,我没有发现也很正常,我是这样劝自已的。
“沈洁,何塞?”我朝着走廊里喊了一声,啃着胳膊的老怪物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后继续“嗤嗤”的啃食着,走廊很安静,回答我的是我略显不安的呼吸声。
良久,“严西!刘安受伤了,伤的好严重。”呼出一口气,还好,起码人现在还活着!
“沈洁,刘安伤到哪里了?”
“严西,是胳膊!”何塞的声音传来。
“止血了吗?”
“止了血,但是。”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我看了看身后的白医生,很明显他还在恢复。
“白医生不是老怪物的对手,伤的很重,你们等一等,等白医生恢复好拦截老怪物,那时候你们再回来。”
“严西,”沈洁的声音里是浓重的欲言又止,我读懂了,可我不知道此刻的我该说什么,又该怎么去说,如果说我对昨天死去的人没什么悲伤是因为从未见过,未曾相处,那今天的刘安呢?心底涌上一阵酸涩,他也不过才二十多岁的年纪,第一天来的时候明明很害怕还是强装镇定,明明脸上还带着青春的稚嫩,可此刻却没了一条胳膊,也许家里正在给他找适龄的女孩子,准备让两个人见一面。
想着想着,脑海里映出一张憨憨的脸,而从到这里到现在,我似乎没有见他笑过。
在等待的时候,沈洁没有再说话,我一直看着躺在地上的白医生,身上的伤好的速度一开始很慢,可是在等待天亮的过程中,那些伤口的愈合速度似乎加快了,终于在天快亮之前,白医生猛地窜起来,随后奔向沈洁他们所在的病房!
“沈洁!何塞,就是现在了,所有人快点!”说话已经颠三倒四,现在无暇顾及这些,在白医生再一次被老怪物撞到墙上之后,几个人终于狂奔而来,其实路不长,护士又在一边跟随着,问题不大,但是当我看见面目全非的刘安之后,猛地后退一下,腿弯磕在床边,一下坐在了床上!
“怎么回事?怎么伤的这么重?”我有片刻失神,但还是不忘扯了扯何塞的袖子,问出我的疑问,不是说只是伤到胳膊了吗?
沈洁的脸上都是泪痕,一旁的几个人也都是眼睛红红,而而另一个房间终于传出声音来“刘安怎么样了?”这是许强和徐冬冬喊的。
我看着放在地上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少年,那明明是走着进来的胸怀保家卫国的少年郎啊,他的家里,应该还有人在等他。“说啊!怎么会搞成这样?”
几个人的声音都有些嘶哑,还是唐元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我们到一楼的时候,宋队就发现在一楼下面还有个地下室,所以我们几个商量之后留了刘安和我在地下室门口照应,他们去了地下室,我和刘安当时还在聊天,就看见了从楼梯上下来的老怪物,我还没来得及喊,那个怪物就从楼梯上跳下来了,当时刘安在我旁边,所以直接把我扑向一边,可是我回头就看见那个老怪物冲着我们俩来了,当时我俩身后就是墙了,刘安为了救我,就用手里的凳子去打那个怪物,我看见有空就跑了出来,宋队几个人也都听到声音从地下室上来了,可我再转头的时候就看见了老怪物扭下来刘安的胳膊!刘安的胸口也都是伤口,脸上也被怪物拿凳子给砸的血肉模糊,之后那个护士及时下来了,宋队背着刘安就往楼上跑,护士刚开始的确拖住了老怪物,但是我们刚到走廊的时候护士就不见了,那个老怪物就追上来了。
说完的唐元蹲在地上低声抽泣,其他人在听到刘安救人的时候就已经低下了头,我再一次看向躺在地上的刘安,最后走向宋毅然,“我们救不了他了,他”话没说出口,宋队就挥手让我闭嘴,我看向刘安,他的胸口何止是抓伤,其实连骨头都已经隐约可见,嘴角也都是血,鼻梁更是已经塌陷,两只眼睛也高高肿起。
天空即将大亮,刘安被宋队抱着放在他的床上,宋队动他一下,他的嘴角就溢出一丝鲜血,宋队给他擦了又擦,可是袖子已经都是鲜红,他的嘴角还在流血。
“刘安,小刘,大安子,你撑住,你撑住好不好,队长很快就带你回家,到时候给你升职,给你找媳妇,你撑住!”声音到最后是颤抖,连带着身体也在发颤,“我带你回家,我带你。”
“队.....队...队长,”咳的一声,鲜血再次从他的嘴里咳出,连带着一些不明碎片,宋队紧紧握着他的手,眼泪大颗大颗的从他脸上滑落,刘安的眼角也有血泪缓缓流出,他撑着最后的一口气看着宋毅然说:“咳咳,带..我..回..家,我想...回家”。
随后宋队握紧了刘安那只完好的手,可是他的手在滑落,随后是宋队的一声沉闷的哭泣声,我知道,刘安去世了,死在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没有见家人最后一面,没有荣誉功勋。
沈洁也在哭,我的眼前早就已经模糊,天亮了。
“真晦气,怎么就死了?”
“刚来的死了?怎么办?”
“带走吧,还能怎么办?通知家属,估计应该是有病,你看看,床单被罩都换了。”几个人不耐的声音结束,我和几个人看着那些人要抬走刘安的尸体,准确来说,是刘大爷的尸体,这时我们才知道,原来在这里死去的我们,会真正变成这里死去的老人的其中的一个,包括面容。
这让我不得不思考,那我们呢?是不是以后也会变成原本的老人死去?
今天一天,我们所有人都在睡觉,说是睡觉,其实只是蒙着被子哭罢了,无声的哭泣最让人心痛也最压抑,因为起码大声哭泣的人可以被允许大声哭泣,而在这里的我们没有放声大哭的权利。白天过去,黑夜到来,连续两天,我们都是这样的状态,沉浸在死亡之中,而我作为一个亲历者,同样在想着那个为了救一个与自已一点关系都没有,或者说是萍水相逢的女孩子而没了生命的年轻人。
夜晚降临,白医生完好无损的站在门口,老怪物也一如既往的蹲在门口和白医生的白眼珠对峙。
我一把掀开宋队的被子,看着眼睛红肿的宋毅然,我第一次觉得心疼他,莫名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就像是下意识的反应一样,可是在摸完之后,和宋毅然对视的那一刻,我尴尬到脚趾扣地,而宋毅然也有些尴尬,尴尬片刻后,我问他:“你们在地下室发现什么了吗?”
宋毅然的眼睛大概是红的,因为头发有些潮湿。
“你想知道什么?”宋毅然的语气有些冷,这是我从到这里之后一直没有听过的冷漠,声音是冷的,声线是喑哑的,语气是僵硬的。
沈洁过来扯了扯我,说让我过几天再问。我知道沈洁他们都在悲伤,我也悲伤,可是不能让悲伤吞噬我们的理智,不能因为一个人的死让我们所有人都陪葬,不是他不配,是他不愿意,因为我们是他一直在保护的人啊。
想到这里,我喊了出来:“你们都给我醒醒!”我用力的掀开每一个人的被子,对着他们大吼道:“刘安死之前说了要回家,就你们这样,我们怎么带他回家!你们有没有想过,下个周一,还会有人进来,可今天已经周四了,我们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会愿意看到我们这样吗?”我冲到宋队面前伸手死死拽住他的领口,瞪着他问,“你知道刘安死了,那你知道,这个医院,这个地方,以前发生过多少死人的事吗?他们也都无处伸冤,你们不是想知道这些地方是怎么回事吗?好,我今天就告诉你们!”
“这里最少死了五十个人,而且至今死亡真相都被掩埋!”
“你们悲伤,我难道不悲伤吗?我看见刘安,的样子,难道不会心痛吗?”话音落地,几个人终于大声哭了出来,我再也无力支撑,颓废的滑坐到地上,身边的沈洁一直劝着我,让我松手,如今松手,沈洁根本扶不住我,“我难道不为他伤心吗?他还那么年轻,”说着说着眼前就已经模糊,眼泪也大颗大颗的砸在水泥地上,给水泥地上了一层光滑的漆。
“严西,谢谢你,刘安一定不会看到我这样。”说话的是周舒然,他擦了擦脸随后深呼吸一口,说道:“来吧,我们说一说我们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