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山上罗小青和胡玉儿聊到了丁家的事,胡玉儿沉默良久之后,道:“尘世间总是免不了生离死别之苦,除非成为神仙。”
“神仙就不会死了吗?”罗小青问。
“神仙已经不在三界五行之内,阎罗王都管不了神仙,神仙自然不会死。”胡玉儿道。
“……当神仙真好!”
“不过,神仙只是不会老死,却也不是真正的永恒不灭,”胡玉儿道,“如果被更厉害的神仙攻击,或者遭遇天劫,神仙也有可能神魂俱灭。”
“那有什么是永恒不灭的吗?”
“没有什么是永恒不灭的。”胡玉儿摇了摇头,“如果真要说的话,大概只有「天道」本身是永恒不灭的吧。”
“天道又是什么?”
“天道就是这个世界最基本的运行规律,所有事物都要遵守天道,再大的神仙也不能违反天道。”
罗小青想了想,又问:“那神仙能免受离别之苦吗?”
“不能。”胡玉儿摇头道,“就算是长生不老的神仙,有时也不得不和所爱的人分离。”
“那……,做神仙有什么好呢?”
“看你想要什么了,如果你追求长生,那么当神仙自然是极好的。”胡玉儿道,“如果你只是希望能和所爱的人在一起,有时做凡人反而更好。”
罗小青点点头,若有所思。
“对了,既然你在舅舅家过得不开心,要不你跟我走吧!”胡玉儿突然道。
“跟你走?去哪儿?”
“一起去周游世界啊!”胡玉儿瞪大眼睛道,“世界那么大,你不想去看看吗?”
罗小青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摇了摇头:“不行,我阿娘叫我在这里等她,我不能离开,不然阿娘回来会找不到我的。”
“噢……”胡玉儿张了张嘴,最后无奈地叹息一声,“那好吧。”
罗小青看了看她,道:“说起来,你在芭蕉村这边也待了很久了,按你原来的计划是不是该启程去下一站了?”
胡玉儿点点头:“是啊,出门这么久,我很少在一个地方待七天以上,不过我也很少交到谈得来的好朋友,你是第一个。”
罗小青笑了笑,道:“我也很少交到朋友,你知道的,我的罗刹血统在村子里不受欢迎。”
“不用理他们,不过是一群目光短浅的凡夫俗子罢了。”胡玉儿挥了挥手,道。
胡玉儿又在芭蕉村周边待了几天,有一次还和罗小青一起下山,不过只走到村子边缘,远远地看了看村子,没有进村。她并不怕人,只是不想和凡人有太多接触,据她说是为了避免沾上因果。
几天之后,胡玉儿终于向罗小青告别,启程继续旅行。同时两人约定,未来如果有机会,两人要在咸阳相聚,一起去看看这世间的繁华与美好。
那日噩耗传来之后,丁家就一片愁云惨雾。
丁老爷子和丁老太身体本就不怎么好,受到噩耗打击,当晚就双双病倒了。丁三郎和丁九娘十分孝顺,两人几乎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两位老人,同时四处求医问药,金钱如流水一般地花出去,据说光是一根十年的野山参就花费了八百钱,足够寻常人家半年的生计。
也亏得丁家的男丁都曾从军受过赏赐,颇有一些家底,但照这样的花费速度,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每日上山下山之时,罗小青会绕一点路专程从丁家门口路过,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但丁九娘整日忙碌,很少出门,罗小青受惯歧视担心引人非议,也不敢进门探望,于是两人一直没能碰面。
几天后,罗小青注意到丁家羊圈中的草不多了,便在每日砍柴之余再割上两大捆草,让小白驮着,路过丁家时趁人不注意悄悄扔进羊圈。
割草自然会花费额外的时间,舅妈发现罗小青最近每天回来得都比之前晚,认定她偷懒了,对她又是一番训斥。为了惩罚她,舅妈给她安排了更多的活,她常常不得不忙到深夜才能歇息,刚躺下不久鸡就打鸣,于是又得起身开始新一天的劳作。
不过,为了帮助自已在村子里唯一的朋友,再苦再累她也毫无怨言。
这天中午,她像往常一样砍完了柴,随后开始割草。
大概最近实在太累,加上吃得也不好,弯腰割了一会儿草之后,她只觉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于是不得不站直身体缓一缓。
这时,一阵山风吹过,她面前的野草如同波浪一般轮番起伏。一个念头突然从她脑海中浮现:“要是风儿能把这些草吹断就好了……”
这个念头本该一闪而过,就如同之前无数个异想天开的白日梦一般。但此时此刻,还没有完全从眩晕中缓过来的罗小青突然心有所感,她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掌心向下,在面前自左向右轻轻一划。
那只洁白的小手仿佛牵动了天地间的某种神秘力量,一道无形的罡风凭空出现,以闪电般的速度掠过草地,随后砰地一声撞击在前方的巨石上,消散无踪。
罗小青瞬间清醒,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她面前十丈内的野草都已齐根断倒,同时前方巨石上还有一道崭新的笔直的白印子,仿佛有谁用一把锋利的大刀贴着地面斩过一般。
她愣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已刚刚似乎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她赶紧回想,随后又挥手尝试,然而却始终不得要领,直挥得胳膊酸疼也再发不出新的罡风来。
最后,她眼见时辰已经不早,不得不放弃尝试。好在刚才那一道罡风已经为她割下了足够多的草料,她只需收拾一下,将地上的草料打包两捆放到小白背上就可以下山。
路过丁家时,她正想像往常一样将草料扔进羊圈,却见一个人突然从羊圈中走了出来。
罗小青被吓了一大跳,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丁三郎。
“那个,我……”罗小青抱着一捆草料,只觉得一阵窘迫,自已明明是在做好事,但感觉却像做坏事被当场抓住了一般。
丁三郎看了看她,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进了旁边主屋的院子。罗小青猜不透他的态度,一时也不知该走该留,就那么抱着草料呆站在那里。
好在很快丁九娘出来了。丁九娘挎着一个小篮子径直向她走来,到她身边时放下篮子,从她怀中接过草料,道:“就知道是你在帮我们,现在我们确实没多少时间去割草,我就不和你客气了,谢谢你!”
她将草料放入羊圈,看了看小白背上的另一捆,又道:“我这边留一捆就够了,你不用那么辛苦,剩下的带回去给小白晚上吃吧。”
说罢,她又提起放在一边的篮子,揭开纱布,取出一个大白面饼,递给罗小青。
“我不和你客气,你也不要和我客气,这个给你。”丁九娘道。
罗小青悄悄咽了下口水,摇手道:“不用不用!”
“拿着!”丁九娘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罗小青犹豫了下,道:“好吧!”说罢便接过了面饼。
“就在这儿吃吧,吃完了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