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前阵子召对袁大人的时候。
袁大人也是差不多的话,回答了皇爷。”
“哪个袁大人?”崇祯的脑子有点懵,他还没回过味来。
“回皇爷,辽东巡抚袁崇焕袁大人啊,他说过,以辽民守辽土,以辽土养辽民……”
王承恩的话没有说完,就顿住了。
崇祯忽的一下子站起,身上呼啦啦落下一地瓜子。
军阀!
本地化的军阀!
尾大不掉的军阀割据!
什么以秦地养秦兵,什么以辽人守辽土?
都他娘的扯淡,当上了巡抚,就想当军阀
大明十三省,十三个巡抚就是十三个军阀。
朕往后供应的钱粮越多,各地军阀就会越强。
朕还不能不供应,不然建奴和流寇就会要了朕的命,这是死循环死局吗?
袁崇焕想着军队本地化,孙传庭也想军队本地化,这不是偶然,后面的洪承畴,卢象升,陈奇瑜估计也会这么想。
他们又不是愚忠,特别是洪承畴,不大的年纪就已经老奸巨猾。
心里肯定在想,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皇帝陛下给了这么大的权利,已经并肩唐朝节度使了,那不用白不用。
他们是文官,是流官,一段时间后就会调离,可是他们留下的亲信将领,就成为了新的将门军阀,一遇风雨就各个都成了蛟龙。
崇祯想到了这个最可怕的可能,他被这可怕的想法吓着了。
崇祯缓缓踱步,无人敢打扰,众人的眼光都随着崇祯移动而移动。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崇祯听了这句话,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也许就是先知者的苦恼,知道得太多,却暂时无力改变,比什么都不知道要痛苦太多。
崇祯走着走着,他沸腾的大脑渐渐冷静下来。
思路也渐渐又回到了正轨上。
不可能,刚才的设想太极端了。
起码孙传庭现在没这个想法。
孙传庭他也就是单纯地思考,如何解决陕西问题。
在他看来,和当地势力妥协,可以安稳清理军屯,编练新的秦军,就是最佳解决方案。
至于以后会不会他成为军阀,还是他手底下的将领成为军阀,那已经是太久远之后的事情了。
做事情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计较太多,那就什么都别做了。
袁崇焕就不一定了,他在辽东待的时间太长了,和当地的辽西将门势力牵扯太深。
袁崇焕和满桂、尤世威交恶,有部分缘由,是辽西将门的人在后面鼓劲。
就是他袁崇焕不想当军阀,下面那些暂时上不了台面的武夫,也会推着他当军阀的。
还有辽南的毛文龙,那货已经是事实上的军阀了,只不过山高皇帝远。
皇帝管不着他,他也威胁不到皇帝。
至于两京十三省,其他地区,还是文臣掌控,随时可以动用政治手腕让其下台,而不是粗暴,变数很大的武装清理。
局面还算可控,一切还来得及,一切都还乾坤未定。
理顺了思路的崇祯,恢复了从容,他年轻的脸庞又恢复了旧日的笑颜。
小样,哥是万能的穿越者,时空管理局都没有把哥怎么样,哥还能把几个本时空的土著吓坏了吗?
朕是谁?
朕掌控万物,说赐死谁就赐死谁。
这些子文臣武将被道义所绑,被皇权所慑,哪个敢不乖乖躺平等死?
现在的崇祯不需要瞻前顾后,忌讳对方有兵权,只管大胆走就是。
那些推人下水,喂人仙丹的鬼蜮伎俩,在崇祯身上行不通,他已经私底下实验过了。
朕之力量,朕之体魄,朕之坚硬,朕之敏捷,非人哉,堪比七个葫芦娃。
朕已立于不败之地,何必惶恐不安?
此时早有侍者,已经将地上的瓜子清扫干净。
崇祯重新坐了下来,刚才疾走来回踱步这么久,运动的频率已经远超常人。
旁观的众人都是暗叹,少年天子真是一副好身体,只要不好色,估计能活过吃仙丹的嘉靖帝。
大明终于又能出现,一位长寿皇帝了。
崇祯的身体顿感燥热难当,身上的衣服太多,影响排汗,让他浑身难受。
他顺手摘去翼善冠,脱掉团龙服,只剩一身中衣。
王承恩看到此等情景,嘴唇嗫喏了两下,到底是没有发出声音。
他悄无声息站在了崇祯身后,还招呼其他宫女围拢过来,做个人肉屏风,为崇祯遮挡风寒。
“你接着往下说,魏大伴。
朕考虑了,认为孙爱卿做得对,朕有点想当然了。
为将者,必须有自已的主见。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他在陕西,每时每刻都有新情况发生,让他自已见机行事就是。
朕对他的要求只有一点。
告诉他,密折要上的勤一点,朕要及时掌握陕西的最新动向。”
“是,皇爷。
孙大人还说。
臣谨记陛下教诲,不会让各地将起未起的暴民,到处流窜成为流寇。
臣也会提防边镇零散逃兵,加入暴民队伍,成为他们的骨干。”
“好。
大家看看,这就对啦。
朕的一些话,孙爱卿还是能听进去的,这就很好。
其实朕免了督抚肩上那些个,必须护卫属地藩王宗亲周全的职责后。
他们这些督抚,应该好干很多。”
“皇爷圣明,奴婢们也是这样想的。”
“唉,孙爱卿就是放不开。
朕多次挽留他,离京就任前,他没有地方住。
朕就想让王承恩,在武英殿给他找个房间住下。
这样也方便他常伴朕左右,朕一些关于陕西方面的心得体会,可以随时和他交流,他也可以尽快领会朕的战略意图。
看看朕设想的多好,朕都已经能够想到以后君臣相处的画面了。
漫漫白雪的千步廊上,朕和孙爱卿两人踏足其上,聊聊国家大事,聊聊家国情怀,聊聊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时间忘了黑天还是白天,忘了吃没吃饭。
这种君臣相得,鱼水交融的场面,这是令史官都要大书特书的画面。
可孙爱卿死犟的很,说什么君臣内外有别,君为臣纲,劝谏朕不要对臣下过分亲密。
朕是第一次被臣下怼的那么狠,没有余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