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成浪虽然看上去挺混蛋,但言行上来说,他有分寸地蛮疏离的。
她翻了个身,蓦地想起来,夏成浪这样一个人,躺在一张碎花被单上,完全不符合他的气质。
但又忍不住去想象,那是什么样子,然后躲在被子里无声地笑了笑。
这天睡得晚,却醒地格外早。
天蒙蒙亮的时候,安依实在没什么睡意,索性地在群里发了个消息。
安安安逸:我哥搬来我家住了
几秒后。
chili:what???你怎么突然多了个哥
安安安逸:说来话长,简单来说,他是我姨的孩子
chili:那是你表哥?
安依打了个“对”,觉得别扭又去按删除键。
安安安逸:是……也不是
chili:这什么意思
安安安逸:改天跟你们解释
chili:这么复杂……
宛在水中央:我来也!那他跟你一样大?帅不帅?性格怎么样?
安依想了几秒,打出两个字:还行
宛在水中央:还行是指长相还是性格
安安安逸:……
宛在水中央:嘿嘿,他为什么突然搬来你家啊
安安安逸:他爸爸调去辉城工作了,他不能跟着去
宛在水中央:是不是成绩不好啊,辉城不是传说中的地狱难度高考大省吗
chili:先不说了,我马上上飞机,美女们回见
宛在水中央:啊!天都亮了我的妈!我得歇了,刚追完《流星雨》,凭什么我的叶烁单到最后!!
安依扑哧一笑,回了四个字,小心猝死。
放下手机,太阳还没出来,她又睡了个回笼觉。
起床时三个人已经出去了,留下一张字条和早饭在餐桌上:
出去购物了,中午回来,记得吃饭。
她把小米粥放进微波炉加热,换室外拖鞋去院子洗漱。
一二楼都有卫生间,但除外洗澡,大家一般天冷了才会去里面洗漱,谁不爱在刷牙时赏赏花打发时间呢。
她走到面台前拿牙刷,挤牙膏,眼睛瞥到另一只没见过的牙缸,烂大街款式的高露洁牙刷,倒没有炸毛,又看了眼他的剃须刀,平平无奇的吉列。
就是这一刻安依开始具体地意识到,噢,生活里真的多了一个人。
报道日和正式开学之间隔着一个周末,这期间她一直很颓。
大概是开学前的逆反心理作祟,书桌上摆着各种辅导资料和错题本,她挑来挑去,半天也没决定好从哪科开始,最后翻箱倒柜时找到一箱初中时看的《知音漫客》,于是津津有味看了整天。
夏成浪除了吃饭上厕所,呆在房间基本不出来,有时候听到卫生间门关上的声音,安依会不自觉一怔,想起来二楼原来多了个人住。
他们唯一单独的交集就是安白薇切了水果,安依下楼接水时,她让她顺便带上楼给夏成浪。
就这么重温了一堆漫画,九月六号,开学日和考试如期而至。
乍一下改变作息,她跟被窝斗争了很久。
打着哈欠下楼,刚走到转角,安依直挺挺撞进一个胸膛。
脸颊擦过衣服布料,鼻尖萦绕起一股不熟悉的洗衣液味道,像某种树木。
只是半秒,她心都要吓掉了,后退一个台阶。
那种柔软却仍残留在这一小块皮肤上,带着灼人的温度。
全部神经都被这片灼热控制,她脑子转地很慢,定在原地。
夏成浪不疾不徐地擦了几下头发,低头看了她一眼。
为了醒神他有时早上也会冲个凉水头。
此刻发梢还带着水珠,衣领也湿了一角,特不修边幅的样子。
他漫不经心地向扶手边一靠。
安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微微颔首,步子往另一边挪了一小步。
她提着口气慢腾腾下台阶,视线落在地板上的几滴水渍。
他却在这时候盯了她一眼,若有似无地呵了声,才转身上楼。
心不在焉来到面台前,她这才瞥到镜子里的人头发乱糟糟的,脑袋旁边翘起几簇呆毛,睡衣领子翻进里面一半。
好像是她看上去……更不修边幅一点。
她又想起自已下楼时好像忘了关门,凌乱的狗窝在楼梯口就能望见……
安白薇已经做好了早饭,正忙着把蒸锅里的包子端出来。
算了,不重要,都不重要。
她赶紧清空脑袋,洗漱完过去坐下吃饭。
“我得出发了,约了给客户量尺寸。”安白薇瞄了眼挂钟,还剩个碗底子就站起来去拿包。
“你俩吃完把碗泡上就行,别迟到了。”
“我送你。”
方青阳的饭店也有宴席要盯,两人一前一后跟着就出了门,剩下安依跟夏成浪面面相觑地吃早饭。
两个人都没说话,夏成浪吃饭很快,也就几分钟的事儿。
到厨房放完碗,他拎上书包径直去门口换鞋。
看起来不打算跟她一起。
安依忽然就没心思吃了,咀嚼两下咽掉包子,一口喝完了粥,上楼去换衣服。
路过夏成浪房间时,她下意识瞥了一眼,门关着。
时间显示七点零三分,她很快收拾好出门,院子里只剩下一辆白色单车。
安依慢悠悠骑着车拐出巷子口,远远看见夏成浪腿正支着车停在十字路口。
日出东方,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尤其一双腿。
她想了想,骑过去停下问:“一起?”
“你前面带路。”夏成浪扬了下下巴,说地吊儿郎当。
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但强忍住了笑意,答“好”。
沁城到处都是黄桷树绿荫,一到夏天月白色花朵开了满树,香气沁人心脾。
拐弯的时候,安依回头去看。
他像大多数不受拘束的男生骑车时一样,喜欢放了车把。
她从来不敢,总害怕车子倒了。
学校离家很近,骑车也就十多分钟。
到了校门对面,他停下车说:“你先走吧,我去买支涂卡器。”
绿灯刚好亮起来,安依点了下头,蹬着车子走了。
教室在三楼。
她刚爬上楼梯,就听见广播里响起《运动员进行曲》,学生们鱼贯而出,廖若南在走廊上还没忘喊一句:“大家记得带校徽。”
铭华不强制穿校服,但有活动和典礼时还是会要求大家统一着装。
她放完书包的时候,丁宛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姗姗来迟,两人下楼时,楼道里已经堵满了人。
最后等她们到达操场的时候,全部年级基本都到齐了,安依一眼就看到了高一新生,他们穿的是军训服,黑压压一片相当醒目。
这天气温又快接近四十度了,天气那叫一个万里无云,骄阳似火。
阳光吐着火舌,塑胶操场仿佛要被烤化,连贴近地面的空气都有些扭曲。
有人在幸灾乐祸,有人埋怨温度,小声骚动后,班级在一阵刺耳的麦克风开机声后安静下来。
先是升旗仪式,接着校乐队表演,新生动员环节。
然后还有一众领导和代表按照次序讲话,每个人都说下面我来讲两句,但大人们的两句,大家都很清楚,起码二十分钟打底。
主席台不露天,高处有风吹着,但学生们在下面直挺挺晒着,每一次呼吸都灼人心肺。
这就是时间相对论吧。
安依抬手擦了下流进脖子的汗水,感觉浑身刺刺地痒。
开学典礼将近中午才结束,解散时,短袖衬衫的后背都湿透了。
人群在林荫道分流,有部分去了小卖部方向,另一些则回教室。
早上丁宛发消息让她们多带件衣服换,现在看来果然十分明智。
她们拎着衣服去厕所时,齐黎从连廊风风火火跑过来。
“不行了,真要热死人了!”
安依赶紧扯了张纸给她。
丁宛热情地打招呼:“黎黎,你终于回来啦。”
“凌晨的飞机紧赶慢赶把我送走,生怕我赶不上开学。”齐黎心情十分不爽,说话时抬手抹了把下巴挂着的汗珠,动作不羁又奔放。
“早说了你是垃圾桶里捡的。”安依揶揄她。
她摆摆手,也不介意:“别提了。”
“对了,你不会周末背着我复习了吧?起那么大早。”丁宛拉拉安依胳膊。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安依质问道,假装委屈。
她晒过之后的脸颊红红的,加上柔柔的嗓音,惹得齐黎放声大笑:“小娘子,你委屈起来的样子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这话让安依的脸更热了,没想到被女生调戏也会让人面红心跳。
齐黎梳一个高马尾,五官有种介于男女生之间的英气,而说话做事有种人如其名的辣。
齐黎,chili。
“齐黎你能不能正经点。”丁宛嗔怪了一句,忍不住跟着笑出声。
“嘿嘿,姐就好这口。”齐黎笑得很张扬。
正说闹时,厕所有人出来,她们陆续进去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