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去过锦辽?”老人捧着被孙女放进手中的热茶,问道。
“这倒没有,不过家中有位长辈早年在那边待过,听见老人家的口音,倍感亲切,就冒昧相邀,唐突之处,还请不要见怪!”盛放缓缓摇头。
“不妨事,不妨事...”老者连忙摇手,心中的戒备也放下大半,打开话匣缓缓道:“我们祖孙也出来许久了,这个时节锦辽那边还是白雪皑皑一片,冷的都伸不开手,不像这里,都有些春意冒头了。”
“听口音,公子也不是本地人吧?”
“老人家好耳力,我只是途经此地,突逢大雨就驻马歇脚,大家遇见也是缘分。”
渐渐放开的眼盲老人哈哈一笑,“那公子可要耽搁一下,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无妨,反正也不急着赶路。”盛放正准备为老者添茶,一旁一直沉默的弹弦姑娘却率先抢下了这活计,为祖父和盛放、五竹分别倒满。
盛放含笑谢过,“老人家这是准备去哪里?”
“趁着还走的动,一路向北,带着孙女去看看北凉骂骂北莽。”眼盲老者干瘦的身体这一刻爆发出无惧于前的勇气。
果然。
按照原有走向,倔脾气的老头不仅把自已葬送在北莽,还把孙女推向深渊。
只为心中那口不平气。
不吐不快。
盛放暗暗叹息。
知道萍水相逢下,自已人微言轻并不能改变老者的初衷,但又不想视而不见,那只能使用些手段了。
“老人家,北莽那边不太平,尤其对南方过去的人并不友好,再加上你宣扬北凉王的事迹,可谓是危险重重,一步一杀机,就算不为自已想想,也要为这位姑娘多思量...”
“留在雍州或北凉,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些话里夹杂着《天魔引》中的秘术,被盛放缓缓讲出。
犹如闲谈杂叙,跟平常之语没有两样。
他没有在这对可怜祖孙的精神上种下烙印,只是留下一个潜在危机的警示。
那就是,无论如何北莽不能去!
只一个恍惚,眼盲老人和那清秀姑娘就醒转过来,脸上同时现出后怕之色,仿佛在那一瞬间经历了很可怕的事一般。
老者颤颤巍巍起身,对盛放深施一礼,“多谢公子出言相劝,不然倒害了二玉这丫头!”
盛放赶紧相扶,“老人家快快请起,我也只是刚从那边回来,把一些所见所闻告知而已,当不得老人家如此。”
两人又热络的交谈几句,直到客栈伙计把祖孙俩又叫去继续接下来的讲古说今。
抹去一段心中意难平,盛放悠然地点了根烟。
“五哥,是不是在奇怪我为何要如此做?”
眼上蒙着布条的五竹,虽没讲话,可直视过来的面容说明了一切。
“他们是对可怜人,老的老小的小,真要去北莽那恨不得对徐骁食其肉啖其骨的虎狼之地,提北凉军和老徐的好,你觉得下场会如何?”
盛放声音淡淡,说罢起身道:“五哥,走了,该去看看半斤那货作到什么地步了。”
直到那位温润如玉的公子二人走出客栈,拨动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的二玉才收回目光。
晋兰亭的私宅府邸很好找,就在出了客栈往东里许处。
越过围墙,穿过雅致亭廊楼榭,远远就能听见雨打芭蕉也遮掩不住的女子笑声。
妖艳而妩媚。
隐隐还有半斤那货桀桀怪笑肆意淫荡的话语传来。
盛放微微蹙眉。
原著中晋老三不是把娇妻美妾都提前送走了吗?
难道是为了谄媚北凉世子殿下,连最后一点读书人的面皮都不要了,找来青楼楚馆里的花魁小姐姐陪半斤那货浪。
啧啧。
还是文化人会玩。
盛放用精神控制一名晋府下人,很快就找到晋兰亭所待的地方。
豪奢的偏厅内,留有三缕飘逸长髯尽显名士风采的晋兰亭,如热锅上的蚂蚁,时尔坐立难安,时尔面目扭曲,嘶哑着嗓音低低咒骂道:“徐凤年,我与你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我好心好意邀你进府,你这天杀的坏胚却抢我妻霸我妾,砍我芭蕉杀我大鹅...”
“丧尽天良啊......”
嚯!
这不共戴天的。
半斤,你这事做的真不地道。
盛放抽了抽嘴角,正准备进屋安慰安慰这伤心欲绝的晋老三。
忽然,这位在颖椽县也算排上号的晋三郎,掩嘴失声痛哭了起来。
死死咬住手臂,极力压抑的哽咽声,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吱呀’一声,盛放推门而入。
正蹲在那抱头痛哭的晋兰亭浑身一激灵,慌忙擦拭一把,举目望来。
发现是个不认识的俊逸公子哥,当即官威迸发,怒喝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府!”
不怪他火大,现在看见俊逸男子,他就有种切肤的痛跟无尽的羞辱感。
盛放并不答话,背负双手施施然走到主位坐下。
“你...”晋兰亭伸出的手指都气得直哆嗦,“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好了,别在那无能狂怒了,过来坐下。”
晋兰亭心中嗤笑,你以为你是哪蝈,如此颐指气使,不知所谓。
正当他准备呼唤家丁护院之时,却惊恐的发现身体不再受自已控制,而是按着对方要求走到一张椅前坐了下来。
他眼睛圆瞪,充满不可置信的惊惧和骇然。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主人!”盛放用飘渺诱惑的语言,外加直击灵魂深处的无上瞳术,施展神秘莫测的《天魔引》,在晋兰亭精神上留下了重重烙印。
晋兰亭眼神迷离,瞬间失去神采,跟着喃喃念道:“是,主人!”
“今日徐凤年所做的一切,也是你能去太安城的契机,届时朝中有什么消息就传于紫兰轩的紫女,这是信物...”盛放说着,把一个刻有彼岸花的令牌抛给了他。
“属下领命!”晋兰亭躬身行礼。
“放心,你还有用,不会叫你太冒险的...现在去睡一觉,等醒来后迎接新的开始!”盛放感觉自已像个神棍,在忽悠无知良民。
这负罪感...咋一闪而逝了呢?
嗯,看来我还是适合做个坏人,桀桀桀......
“遵命,主人!”
看着晋老三直挺挺的躺下,盛放撇撇嘴,起身离去。
掠过围墙的刹那,盛放回眸望了一眼依稀还有嬉闹传来的后宅,摇摇头。
有个好爹,真是肆无忌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