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丧,直接到火葬场!”
张清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不想当什么守村人,但要他眼睁睁地看着村里的人被杀光,他做不到。
离开村子三年后“回来”,经历了生与死的轮换,发现自已愈发深沉地爱着这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的每一样东西。
他们活着,自已才算活着。
“葬礼都不办,直接出丧啊?”
胖子有些惊愕地看着张清,
“你不怕村里的人指着你的脊梁骨骂你不孝啊?”
张清抬起头,目光一直从窗户蔓延到屋外,头顶上,朝日升起的太阳已被阴霾笼罩,看上去等不久就有雷雨落下。
“我们不知道养鬼人有没有什么办法跟那位大哥联络,但按照概率上来说是有可能联络的,所以留给村子的时间不多。”
“刚开始,我也想办一场葬礼,让爷爷风风光光地离开,现在想想算了,何必连累其他的村里无辜的人呢。”
“爷爷恐怕也是这样想的,他知道我对村子有感情, 所以在无人可选的情况下,冒险将守村人的位置传给了我。”
胖子咬着嘴唇,这个动作落在张清眼里,对胖子的怀疑少了几分,他从小想事情的时候,就是这个动作,这些年,是改不了了。
片刻后,胖子拍了拍大腿:
“也只能这样了,既然老爷子让你当家,那我都听你的。”
思想工作做通了之后,胖子也不犹豫,和张清两个人,把棺材抬到了大堂中,原来张清摆棺材的长凳上。
张清披着孝服,和胖子分别磕了九个头,然后撤掉了灵堂。
胖子将自已装菜的大面包车开了过来当作灵车,然后两个人又费了老大力气才将棺材抬上了车,累得气喘吁吁。
胖子瘫坐在地上,用毛巾抹着脖子上的汗:
“既然我们去冒险,为什么非要拉着老爷子棺材?”
“我们没有民政局开的死亡证明,已经不好弄了,再没有棺材和尸体,恐怕他们连门都不让我们进。”
“也对,不抬口棺材,可能连门卫那一关都过不去。”
胖子从车里拿了包小苏烟,想了想又放了回去,直接拿了条华子拆开,丢给张清。
张清和胖子都是老烟鬼,胖子是做生意要用,自已抽小苏烟,见客户得上华子。
而张清则是不折不扣的烟鬼,之前死了没法抽,现在有副皮囊,又抽了起来。
“出发!”
胖子发动面包车,启动的时候发出嗡嗡的声响,油门踩到底才见移动。
“这破车,我明天就把它换了。”
车子的前头挂着花圈白布,两人开着窗,烟气弥漫地朝火葬场的方向开。
“幸好火葬场在我们村,要不然按照他们封锁的程度,我们恐怕连火葬场都去不了。”
胖子左手伸出窗外,烟灰在风中自动消散。
“你觉得真是巧合吗?”
张清将烟头弹出窗外,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你什么意思?”
胖子猛然转过头,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品味着张清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
“火葬场建在我们村几年了。”
胖子在心里默算了下:
“没什么印象,就记得我们小时候就有,怕是得有几十年了吧。”
“是啊,几十年了,可我们村离国道远,离市中心也远,从南郊过来怕是要大半个小时,这样的一个地理位置,当初为什么要选在这?”
从地图上看,整个江左市就张清他们村处在最边缘,说三不管地区都没问题,当初怎么就将火化全市死人的火葬场建在他们村?
胖子说道:
“会不会就是因为我们村偏,所以能减少污染,我听说烧死人可有不少有害物质,现在都加装了尾气处理设备了。”
“扯淡,那时候谁有环保概念,化工厂都建在镇上,那后面整条河都发黑了,到现在都没治理。”
张清猛吸一口烟,呛得连连咳嗽,
“要是放在之前,你这么说还能解释得通,毕竟有远见的领导也不是没有。但放现在,那么多巧合出现在我们村,火葬场的选址不得不让人有些猜测了。”
胖子从来都笃信张清的话,从小他读书就不好,脑子不灵泛,偷别人家橘子总被抓住,而张清就没被抓住过一次。
“那你说什么原因?”
张清抿了抿嘴唇,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爷爷留给我的信息太少,关于火葬场的更是一点都没有,好像被他刻意抹去了一般,这里面恐怕真有大秘密。”
“擦咧!”
烟头吹在风中,烧到了胖子的手指,胖子下意识地朝自已手指吹了吹。
“你说这群长辈也真是的,什么都藏着掖着,不跟我们说,现在好了,他们双腿一蹬,见了阎王,搞得我们两眼一抹黑。”
对此,张清也有不少意见,如果老爷子将全盘都完整地交给他,对付起三位“大人”就不会这么吃力了。
“或许这是他对我的考验吧,只有靠我自已解了村子的困局,才算真正的守村人,也有资格在那条尔虞我诈的道上行走。”
“扯淡,我看就是他们突然嗝屁,没来得及交代。”
两人说话间,已经行出了两里地,外面也渐渐起了风,龟裂的水泥路上尘土飞扬。
胖子眯着眼睛摇上了车窗,雨刮刷开启。
挂了两下,就看到玻璃前面出现了一支身穿红袍的花轿队伍。
“咦,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还有迎亲队伍,还抬着个花轿。”
现在社会,人们基本上都用车子来迎亲了,谁还用轿子?
“胖子,提醒一下他们。”
这条水泥路并不宽敞,只能容一辆车过去,如果两车交汇,另一辆车就得在旁边的土坡上借道。
如今丧喜相遇,按照规矩,迎亲队伍是要让他们先走的。
胖子摇开车窗,冲着前面喊道:
“抱歉,我们今天出丧,人死为大,你们的队伍让一让,免得冲撞了死者。”
前面的队伍顿了一下,几个人朝旁边挪去。
本来一切顺利,双方交错而过,也没什么事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喊了起来:
“不行,不能让,谁也不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