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女人说这几年濂水镇的才开始对外人有敌意,说明一定发生过什么,导致了现在的结果,这房子的破旧程度就能看出,大概是有一两年没人住过了。”江星辰打量着房子说道。
“是啊,床上铺着的皮子都糟了。”越小满捂着口鼻,伸手将床上的皮子掀下来,只见应该韧性十足的皮子如破布一般碎裂开来,她思索着道:“那女人说,以前他们救治过来打猎的猎人,也曾有外人来做客过,但有很久时间没人来做客了,他们也再没有救治过受伤的猎人。”
“他们许久没与外界交流,但却接收了鸳鸯一家。”芸娘眼珠一转道:“而鸳鸯家明明有别的选择,却义无反顾的来到了濂水镇,濂水镇人都好似未开化一般,过得日子也艰苦,看起来也排外,但他们却还是来了,濂水镇的人也愿意保护他们,维护他们,这说明,他们与濂水镇人一定有很深的渊源。”
“如果濂水镇人对外界有敌意和鸳鸯的死是同一时间.......”江星辰正要再说什么,就见外面敲门声响起,长生起身走到门口,警惕的先打开一道小缝,随后发现来人正是被他们抓住的那个男孩,只见这男孩双手抱着几层被褥撞开了门,看了几人一眼,将被褥塞到了越小满的手中:“给你杯子。”
“你这小娃娃还挺会知恩图报的,我给你一袋子盐津梅子,你给我送来被褥了。”越小满笑着接过被褥,打趣这男孩道:“你叫小峰?姓什么?这些被褥可是你家里人让你拿来的?你带路带着我们去你家坐坐,感谢下你家大人吧。”
小峰听后,又有些警惕的盯着越小满:“阿嬷说不要和你们多说话,爷爷也让我送完被褥赶紧回去。”
“小狼崽子,我是不是得罪过你呀?”越小满将手中的被褥交给江星辰,对着这好似小兽似的男孩起了逗弄的兴趣:“我看你们镇上的人虽然对我们挺警觉的,但可没有一句话不说就兵刃相见的,你这么小的孩子,竟然敢交流都不交流就朝我们射箭,万一不小心真伤到了人,可是一条人命呀。”
江星辰接过被褥转身放到床上,在被褥打开的一瞬间,他的脸色突然变了,鼻翼轻轻开合耸动着,只觉一股熟悉的气息涌入鼻腔,味道很淡,却让他有记忆点,这说明这股味道是不久前就闻到的.......这段时间他只在秦府和石桥村待过.......
“你们外乡人都不是好东西。”男孩像是想起了什么,原本有些软化的表情再次难看起来,有些呲牙咧嘴的瞪着他们道:“心最黑了,我永远都不会和你们外乡人亲近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我哪里不好了你倒是说出来啊?你看过我们的心吗就说我们的心黑?”越小满眼珠一转,逼问道:“哦!难不成,你被我们外乡人欺负过?那些外乡人是怎么欺负你的?看起来这么厉害,难不成是个面瓜,被欺负了只能偷偷的躲被窝里哭,不敢找正主报仇,只会拿我们这些无辜的人撒气?”
小峰冷哼道:“你胡说八道!我们才不是面瓜不是孬种!仇我哥哥会去报的!没有人能逃过我们的复仇之箭!你们外乡人都是些自私残忍的东西!若不是你们,我嫂子怎么会——”说到这,小峰突然闭上了嘴巴,一时有些紧张自已泄露了什么,懊恼的咬了咬下唇,扭头就要往外跑。
“程峰!”江星辰突然转过头来一声喊道,名叫小峰的男孩刷的站住了,他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江星辰,江星辰也看着他,慢慢走近问道:“你哥哥叫程双,你所谓的嫂子.......就是鸳鸯吧?”
男孩的表情再次变得狰狞起来,他刷的一声拔出腰间的匕首,好似要拼命一样盯着江星辰,而江星辰则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是你们阿嬷的客人,阿嬷也说了吧,我有官身,若是死在这里,你们就是与朝廷为敌,你们再得山神庇佑,也不会是朝廷的对手,你想因为自已的一时冲动,害了整个濂水镇吗?”
男孩听了江星辰的话,表情摇摆不定,握着刀柄的手爆出青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半晌后他咬牙道:“把你们杀了埋在大山里,除了山神,没有人会知道,每年都有好多迷路消失在大山里的人。”
“你说得对,你们把我们杀了,埋在这里,没有人会知道,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是朝廷,也不会轻易派兵.......”江星辰点点头,赞同程峰的话,但表情却不见紧张,芸娘却有些惊吓的盯着江星辰,不自觉的贴近了长生,生怕对方真的鱼死网破要把他们都杀了。
“但是,你要动手的话,不该先问问阿嬷的意愿吗?毕竟刚才是阿嬷亲口承认我们是客人的,再说了,天马上就黑了,我们现在逃跑的话,也会冻死在山里,若不逃跑的话,你们有的是机会杀人灭口,毕竟夜黑天高杀人夜,杀人不急于一时吧?”江星辰一个但是,又娓娓道来,很显然他这话打动了程峰,男孩眼珠转了转,明显动摇了,片刻后,他将匕首重新插回去:“你们不要想着逃跑,在大山里,跑不了的。”留下这句话,程峰转头就哒哒哒的跑了出去。
“你怎么知道他叫程峰?又怎么知道他哥哥嫂子是程双和鸳鸯?”越小满震惊的转过头来看向江星辰,不可思议道:“你是算命的转世吧?比我这个装卦姑的还会算?”
“是啊,你是怎么猜到的?真是神了。”芸娘也震惊的说道:“不过你就这样戳破了,不怕他们半夜真的杀人灭口,把咱们处理掉?”
“刚才我抱着这些杯子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清香味。”江星辰倒退两步,伸手抓着杯子的一角放在鼻下又嗅了嗅:“这股味道很熟悉.......是一股栀子花的味道.......在贫苦人家,女人家很少出去买胭脂水粉,如果皮肤干燥,手掌开裂的话.......就如我的母亲,便会熬些动物油脂混上春秋采摘的带有香味的花朵,混合着制成手油脸霜,因每家配方或喜欢的香味不同,所以味道都会有不同的区别。”
“你闻到的这个味道熟悉.......你还在哪里闻到过这种味道?”越小满立刻知道江星辰那好使的鼻子又一次发挥作用了,忙不迭的问道。
“我方才就一直在想,想这个味道到底在哪里闻到过,若是近期经常闻,一定会很快想起来,不会印象模糊,所以,这香味,我近期可能只闻过一两次.......”江星辰一边说一边思索着:“后来,我终于想起来,这味道,我在秦老爷的四夫人身上闻到过。”
“四夫人?四夫人是谁?有四夫人吗?”越小满听了江星辰的话,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带着疑问的看向芸娘,芸娘也蹙起眉来,想了好半天才道:“好像是有的......那天宴会出现过,后来三夫人死了,她好像就病了?再也没出现过了,那个四夫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元莺,四夫人名叫元莺。”江星辰肯定的说道,同时他的脑海中的那个女孩渐渐清晰起来,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脸上带着淡妆,还挂着一抹婴儿肥,打扮是与年龄、表情所不符的成熟,眼中却始终带着胆怯与柔弱,好似一个孩子误闯进了盘丝洞,胆小怕事,单纯无措,甚至毫无自保之力,这样一个女孩子,谁能想到她会与那个残忍可怕的鬼手掏心事件扯上什么关系?
“元莺?元叔元婶.......桂花叫鸳鸯的父母元叔元婶,不对,也许那个被沉了井的可怜女子并不叫鸳鸯,而是叫元鸯?”越小满猛地反应过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四夫人元莺就是死了的元鸯的亲妹妹!她时隔几年重新进入秦府,总不会是想要给人当小妾,享受荣华富贵吧?”
“她进府一定是想要为她姐姐报仇!难道鬼手掏心案是她做的?”芸娘有些震惊的看着几人:“她是怎么做到的?难不成她这么柔弱是装的,其实她是一个武功高手?”
“不,杀人的一定另有其人,当日咱们都坐在各自的看台上观戏,几个夫人身边都有丫鬟,戏台也并无遮拦,她想动手也没有机会,而且长生也说了,我与秦老爷的看台顶上,有人埋伏过得痕迹,这应当是合作作案。”江星辰摇了摇头,又道:“很有可能她是智囊,还有一个人是杀手,这个元莺元每月她所表现出来的单纯无辜,如果不是碰巧咱们来到秦府,三夫人的死,大概率会草草了事。”
“对,看仓阳郡郡守那个怂样,秦府出了事儿,他干脆就躲在北边不回来了,全权交给江星辰来办,这四夫人只用装作被吓病了在闺房不出,查案子的和秦老爷自然就会把案子归结为三房夫人争风吃醋,自相残杀,又可借用大夫人的手干掉二夫人,就算没有起到挑拨离间的作用,也可以稀里糊涂的以鬼杀人来结案,不管怎样,她都能置身事外,甚至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她。”越小满越想越觉得这元莺心机深沉:“咱们快回去吧,这两天咱们在外面,秦府又没有人警惕着元莺,她会不会又使手段杀人?毕竟她姐姐的死可不止是二夫人三夫人的杰作,大夫人和秦老爷也脱不了干系。”
“哼,知道元鸯的事儿后,我反倒挺欣赏元莺的,那些人都该杀,既然官府不管,那她用自已的方式给自已亲姐姐报仇又有什么错?强抢民女,逼死人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芸娘冷笑一声,心中偏颇开始给元家打抱不平:“咱们真的要再查下去吗?你们难道真的想让元莺被抓吗?元叔元婶就她这么一个孩子了,他们不可怜吗?”
“对于元鸯的死,秦府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杀人也确实该偿命,但必须要经过朝廷审判才能执行死刑,若是每个人都能因为自已的悲痛或自以为的正义去实行私刑,那整个国家不就乱套了吗?”江星辰叹了口气,对芸娘讲道。
“秦府的人该死,但若是不用私刑,哪个官员会判他们死刑?江大人,您是高高在上的官员,也许在您的身边都是和谐美好的人事物,但我们底层百姓,想要在面对有钱有势的人时得到公平对待,实在是痴人说梦,总之就是那句文绉绉的话,何不食肉糜。”芸娘气的咬牙切齿:“老娘本以为那小男孩人性本坏,现在想想,为了没过门的嫂子这般愤怒,他可称得上是有情有义。”
“芸娘,我并不是何不食肉糜,我的身上也背负着血海深仇,但我始终坚信,要用正确的,正义的,正规的途径,让我的仇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若是底层百姓都相信只有用私刑才能惩罚恶人,那么只能说明,官员无能,所以我们更要努力的往上爬,让官场与国家制度变得更加完善。”江星辰并没有被芸娘的反驳气到,反而笑着继续为自已解释道:“如果律法惩治不了恶人,或让人觉得不公正,那么应该去想办法改变并完善律法,而不是拿起刀来动用私刑。”
“那你说,这件事要怎么办?元鸯死了这么久了?你还能给她翻案?她若翻不了案,你还要查下去,岂不是只能将四夫人元莺绳之以法?对了,她还有个同伙.......那个同伙是?”
“是程双,就是这个男孩程峰的哥哥,也是元鸯的青梅竹马未婚夫。”越小满接过话来:“我赞同江星辰的主意,这件事必须要水落石出,正大光明的去解决,是我误会了程双,以为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个男人将自已怀了孕的女人丢给了秦府,自已跑掉了,原来他一直在想着为元鸯和未出生的孩子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