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赵阿牛连忙道:“这还用说嘛大人!大人不知道,我这嫂子自来就是风流个性,从我大哥死后,就没安分过,一直想着勾引男人,可我娘这不是管着她吗?!自然是不能让她干出这等有辱门风之事,因此她就记恨上我娘了,觉得我娘妨碍她风流!”
“可这都只是私下臆测而已,赵阿牛你可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所说的话?”江星目光冷凝的盯着堂下的赵阿牛道。
“证据?”赵阿牛愣了下,眼珠一转:“我!我就是证据!”
“你是证据?”不光江星辰,旁边旁听的百姓们都窃窃私语起来,那赵阿牛好似得了鼓励的猴子,越多人关注就越来劲儿,连忙大声吆喝道:“对!我就是证据!我那嫂子好不知廉耻!我哥死了以后,她还勾引过我哩!我就是证据啊!她水性杨花!不守妇道!”
江星辰蹙眉道:“那你可说一说她是在何时何地勾引的你?除了你可还有谁知晓此事?”
“那什么,我、我哥死了以后,我娘托人给我送信儿,让我来帮忙办我哥的丧事,就、就办丧事的晚上,我这嫂子就打算勾引我了!”赵阿牛舔着脸大声道。
“那你和她可有什么首尾发生?”江星辰继续问道,心中暗恨这赵阿牛的不要脸,这种男女之事最难断绝,一人说有一人说无,再加上没有旁证,通常官员皆是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可男人照常过日子,顶多被人调侃两句风流浪荡,可女人一旦被牵扯到这种官司里来,就没有活路了,不论娘家还是婆家,都再也容不下这女子,所以赵阿牛是存了要逼芸娘去死的心思在这大放厥词,败坏对方。
“我嫂子这女人天生的水蛇腰狐狸眼,是个男人都扛不住啊,她那皮肤水嫩的......哎呦喂!还有胸前那一颗红痣!”赵阿牛像是想起了什么,口水都要流出来,忍不住往下吞咽了下:“就这种女人她往你身上扑,你哪儿受得了啊!”
赵阿牛这话一出口,身后围观断案的百姓们顿时哗然起来,特别是那些男人,一听到胸前那一颗红痣,自动带入到芸娘那张脸上,顿时只觉得春色一片,眼前好似就站着个没穿衣服的大美人儿。
“赵阿牛!你放什么屁!你敢——”旁边被压着的赵阿牛媳妇儿一听这个,也顾不上大肚子了,也顾不上和谁一伙儿的了,眼中冒着火星子,张着手就要往赵阿牛脸上抓,好在衙役手疾眼快一把薅住了她:“你个混蛋!老娘天天当牛做马伺候你——还给你们老赵家传宗接代!这孩子我也不要了!我要和你和离!”
“哎哎——我我我!我没做到最后啊!”赵阿牛被她媳妇儿那破锣嗓子一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摇头道:“她再不要脸,那也是我哥的丧事不是?我当然就拒绝了!我就是想告诉大人,那芸娘就是个骚货!她不守妇道!我娘肯定是被她害死的,请大人一定要为小民做主!”
这边是赵阿牛媳妇儿的连哭带嚎,那边是赵阿牛泼皮一般的叫嚷,再加上百姓们的窃窃私语,整个现场乱作一团,江星辰脸色也十分难看正想在敲惊堂木,就听到嘈杂的声响中突然传出一道不一样的声音。
“噗——”人群里一妇人突然忍不住嗤笑一声,大声道:“赵阿牛你不看看你这长相!说你像山上下来的野猪精都是恭维你了!也就你媳妇儿把你当个宝,还说芸娘勾引你!我看是你强迫芸娘还差不多吧!”
“对啊!这两人放一起,怎么也不像是芸娘勾引他啊!”另一个人好似也反应过来,跟着附和道。
围观的人一开始都跟着这赵阿牛的思路在走,现在一听这个,脑海里也将两人摆在一起,只觉得一个长得风流白皙貌若天仙,另一个长相奇丑,黑壮粗糙,哪里有一点点般配?
“就是,我听说这赵阿牛在磨盘县也没什么正经营生,平日就打点零工,种上半亩薄田,自已吃喝都快不济了,这么一个人,芸娘勾引他干什么?”
“哼,干什么?吃绝户呗!这边老子娘失踪了,要是嫂子被砍头了,大房这边的家业不就都是这个赵阿牛的了吗?他想的还怪美的!”
“你们胡说什么!谁吃绝户了?!话可不能乱说啊!”赵阿牛媳妇儿一听这个,立马停下撒泼,大声呵斥围观人道:“我们夫妻就是孝顺,见不得婆母死的蹊跷,难道我家老娘不明不白的被这寡嫂害死了,我们还不能告官了?”
“没错!我看谁敢胡说八道!莫说是我们只想给老娘伸冤,正经算起来,我哥和我娘死了,剩下的家产本就该是我的!芸娘那小娘们儿又没有给我们老赵家留下一儿半女的,她凭什么住这么大的房子,拿着我们家的钱过得滋润?!”
“我说吧!这就漏了底儿了!就是冲着家产来的!”第一个提出质疑的妇人当即像是猜测得到了验证,声音也大了起来:“赵阿牛你都被过继出去了,还来我们马鞍县争家产,真是不要脸!”
“对对对!赵婆子嫁给我们老王家了,他家没人了,家产也该归我们老王家啊!”马鞍县里王是大姓,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姓王,赵婆子也是嫁到了这边王姓人家,有了方才那妇人的点拨,这几日都在看热闹的王姓族人都立马反应过来,再看向赵阿牛的表情就都不对了。
人性大多如此,当事不关已又有桃色新闻可听时,极少有人站出来主持公道,都看热闹不嫌事大,但这事一旦牵扯到自已的利益了,那就不一样了。
“赵阿牛!没想到你还存着这等心思!也不瞅瞅你自已长得什么德行!好意思说芸娘勾引你!你是当我们老王家没人了吗?!赶紧滚回你磨盘县去!”
“就是!我们老王家的事儿和你姓赵的有什么关系!给我滚!滚出马鞍县!带着你媳妇儿赶紧走!”王姓百姓立刻结成同盟一般齐声叫嚷起来。
“冤枉啊——大人!就算我被过继出去了,那也是我娘啊!我娘现在被这狠心的寡嫂害死了,你得给我个说法!”
“赵阿牛,只光凭你一面之词,并不能证明芸娘有杀人嫌疑。”江星辰敲响惊堂木后,再次开口道:“不若今日暂且结束,待你明日寻得新的证据,再重新开堂。”
“不是,我有证据啊!那芸娘就是个骚货,她勾引我啊,勾引男人,我娘不让她乱来,她才想杀了我娘的!”赵阿牛一看这个,又嚷嚷起来:“她胸前可有颗红痣啊!她没有不检点的话,我怎么看见的!就算她没杀人,她一个寡妇不守妇道勾引小叔子,也得给她抓起来!”
“谁又能证明她胸前有没有红痣?!”再次听到那胸前的红痣,百姓们再次窃窃私语起来,这红痣长得地方太过暧昧,若是她胸前真有,那么基本就可认定芸娘不守妇道,本朝律法对女子多有管束,寡妇可另嫁,但决不可私下勾引已婚男子败坏风气,如果赵阿牛所言属实,芸娘定会受到牢狱之灾。
“把她叫过来脱了衣服给大家伙儿看看不就行了哈哈哈!”
“说什么呢,一个女人家,又是个寡妇,真给人看了去,还活不活了?”
“活不活?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不管怎样,她都没脸出门了吧?”
“你们这群男的,一说到女人这些事就开始胡言乱语,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现在是有人窥伺咱们老王家的家产!”另一个婆子敲着拐棍大声道。
“对啊,我能证明芸娘没那起子不堪的事儿!守妇道的很!你少在这血口喷人污蔑我们老王家的媳妇儿!”
“看我们老王家的寡妇好欺负啊!也不看看在谁的地盘上!”
“你们!你们少仗着人多势众就欺负我们两口子!那芸娘到底守不守妇道,明日看看她胸前有没有红痣不就一清二楚了?若是真有红痣,我还要找你们讨我丈夫被骚扰受惊的赔偿呢!”赵阿牛媳妇儿站起来叉着腰朝着百姓们叫道,随后又朝着江星辰道:“大人!大人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明日午后,请三位媒人与芸娘来此,验明正身,便有结论了,退堂。”江星辰说罢,便给外面与百姓站在一起的越小满使了个眼色。
唱过退堂,衙役们便将赵阿牛并赵家媳妇儿一起请出了衙门,百姓们也都讨论着四散离开,那越小满却没有进衙去寻江星辰,反倒如那般看热闹的百姓一般,好似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溜达起来。
只见这越小满好似随意的在街上闲逛着,慢慢就跟上了那位第一个站出来为芸娘说话,并帮她把桃色事件往争夺家产上引导的妇人。
那妇人看起来并不像是要回家的样子,只像模像样的看着街道两边摊位上的东西,脚下一路往一个僻静的胡同里拐去,越小满不敢跟的太紧,只得找了个街边茶铺坐下,那茶铺无人,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大爷,打着哈欠给越小满倒了壶茶,便又到一侧打扇假寐去了,越小满坐的位置离得虽远,却正好能看到胡同里面,隐约见着胡同深处站着个年轻女子,见妇人进了胡同,连忙迎上去,从袖中取出了什么塞到对方手里。
不一会儿,那妇人便从胡同闪了出来,越小满仔细看着,那妇人手中攥着的,正是一锭银子,马鞍县穷困,又在边疆,这一锭银子对普通百姓来说,近是半年的开销,是谁有这么大的手笔,竟给出这么多银钱。
越小满这边正琢磨着,就见又陆续有几个百姓鬼鬼祟祟的往那胡同里走去,都是方才在衙门看热闹时,帮芸娘说话造势的人,难不成里面的人是芸娘......可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越小满蹙眉,对里面的人越加好奇。
又待了一炷香功夫,那胡同里的女子终于走了出来,越小满瞅着眼熟,思量一番后心中咯噔一声,睁大了眼睛只觉不可思议,这姑娘她确实见过!正是张员外家儿媳妇的贴身丫鬟春芳!
赵婆子出事后,第二日自已随江星辰去那昏迷的马夫家探望,正好看见这春芳得了张员外家儿媳妇的命令,带着吃食棉被布料去探望周姓马夫,周家媳妇儿在院子里一通感恩戴德,她当时只觉得这丫鬟口齿伶俐办事利索,还多看了两眼,有些印象,只是这丫鬟为何会给那些帮助芸娘说话的人银钱?
倒转回来说,更大的可能是春芳许了那些人好处,那些人才帮着芸娘说好话......这春芳和芸娘到底又是什么关系?
这边越小满一脑袋问号,另一边衙门里,江星辰刚换好了常服,王全便进来禀报:“大人,二叔在外面候着,想见您。”
江星辰坐在主座上合目小歇片刻后,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老人家来了,自然没有不见的道理,请进来吧。”
方才晾了对方这一会儿,王全也是大气不敢喘,得了命令,连忙应了一声到外面去通传,不一会儿,二叔便一脸沉色走了进来,待王全关门出去后,便质问道:“你去了燕子坡?!”
“二叔果真神通广大,怎么就猜到了江某这几日去了燕子坡?”江星辰亲自倒了壶茶,示意二叔坐下道:“请坐,消消火气。”
“那日从我这出来,你就走了是不是?若不是不在马鞍县,赵阿牛闹了这些天,你不会不出现!”二叔也不坐下,指着江星辰气的手指都带着哆嗦:“你怎生就这么不听劝啊!赵婆子的事儿就当被野兽叼去了不行么?这世上多少冤假错案,多少悬案未决,又不差这一件,你非要查个水落石出,到最后只会害了你自已!”
“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江某当一日地方父母,就要为每一位百姓负责,若是江某能力不足所导致案件悬而不决,江某认了,但若是有丝毫线索,江某便一定要为失踪者讨回公道。”
江星辰说的大意凌然,随后盯着二叔道:“倒是二叔这般不愿江某去,难道是怕江某查出什么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