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您走第二天就有人来了,天天上衙门里闹。”一说起这事儿,王全便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好似受到了多大的蹂躏一般。
越小满见此不由好奇起来,这王全虽说不是有大本事的人,但在这县城中,也算是八面玲珑,从上到下没有他糊弄不住的人,现如今愁成这样,不知是遇到了多难缠的人。
“这马鞍县里还有你糊弄不了的人?”显然江星辰也有些意外的看向王全:“能把你逼得出来找我......可是和芸娘有关?”
“大人神机妙算!可不就是芸娘家出的事儿么!赵婆子她家老二从磨盘县赶回来了,两口子可真是太难缠了,不停地在衙门口叫嚣着说自已母亲是被芸娘害死的。”王全叹了口气,心有余悸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
“赵婆子还有孩子?”越小满听到这,不可思议的叫道:“我一直以为赵婆子只有一个儿子,竟然还有一个孩子吗?哪里冒出来的?”
“我在这马鞍县三年,也从未听说过赵婆子还有个儿子,怎么又从磨盘县冒出了一个老二?”江星辰也蹙眉问道。
“明府大人,这事儿您有所不知,当年赵婆子是生了两个儿子的,可是老二刚出生没多久就被抱走了,说是住在磨盘县的亲姐姐是个石女,没法生育,一直没有嫁入,便想从她这过继走一个儿子养老送终。”王全一边牵着缰绳往回走,一边眯眼算了算道:“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老一辈人都知道。”
“这老二叫什么名字?打听过来路了吗?”江星辰思忖片刻细问道。
“这老二随养母姓赵,叫赵阿牛,长的是高壮粗黑,非说赵婆子是被芸娘暗害了,他那媳妇儿与他一般,刁蛮任性,毫不讲理,仗着自已怀有身孕,谁的面子都不给,我们是碰不得说不得,闹得衙门口成日围着一群百姓看热闹......这两天甚至说大人您和芸娘有什么,所以才这般袒护她.......乡村野夫,泼皮无赖,小满姑娘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说到这,王全连忙抬头对越小满解释道。
“和我有什么关系?!”越小满脸上一热,随即气的瞪起眼睛给了王全一句。
王全听了嘿嘿一笑,也没反驳,只又看向江星辰愁眉苦脸道:“这再让他们胡言乱语下去,我等恐明府大人名声受损,于是特来寻您。”
“好,回去看看这赵阿牛到底有什么本事,能把堂堂府衙搅得不得安宁。”江星辰点点头,示意尽快回去。
越小满坐在马上,跟在后面,晃晃荡荡的进了城门,很快就来到了先衙门口,只见往日冷清的衙门口此时已经聚满了百姓,还有更多人从四面八方往那走去,越小满坐在马上,还能听见几个从他们旁边过去的妇女召朋唤友的声音。
“快点,快点,今儿不知赵阿牛他媳妇儿又要耍出什么招式来,听说昨儿衙役想要上前动手,她竟挺着胸脯往人家手上怼。”
“呦,这可太不要脸了!不过这夫妻俩都闹了这么多天了,怎么明府大人一直都没出来呢,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赵婆子是芸娘杀的,明府大人包庇芸娘啊?”
“可不能乱说!明府大人这么爽朗清举,怎么能和芸娘那种女人扯到一起,不过......大人这么年轻,估计是个没经过人事的,万一芸娘要勾引他,也说不准......”
“可不是,再清俊的小伙子也架不住那等少妇不是?大人来咱马鞍县三年了,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这血气方刚的,要万一被勾了魂儿......”
“咳咳咳!”一边的王全听她们越说越不像话,眼见着马上的江星辰整张脸都黑了,连忙使劲儿咳嗽几声,小声喝道:“大胆!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妄言朝廷官员?!还不赶紧让开!”
那几名妇女听了抬头一看,当即吓得口不得言,连声叫着“明府大人”,别开脸往四周散去,好似生怕被江星辰认清了面孔秋后算账。
“大人莫气,这些碎嘴子的,都是闲的!”王全讪笑着骂道,话里话外则都是替她们开脱的意思。
“行了,快往前走几步吧,再被这般编排下去,大人我就要变成色魔转世了。”江星辰也了解自已治下的这些百姓,明白她们没什么坏心,只没好气的冷哼一声,示意王全正事要紧。
一群人来到了衙门门口,只见围观人群中,一对身着带着补丁粗布衣服的夫妇正朝着衙门口大声嚷嚷,口沫横飞的讲述着所谓的“冤情”。
那男人确实如王全所说长得黝黑高大一脸横肉,一看便是无理取闹、蛮横霸道的市井泼皮,而那女子则一脸奸猾,抱着个溜圆的孕肚跟着连骂带嚎,话语之难听让围观的女人纷纷捂住幼儿的耳朵。
“芸娘这个不要脸的小荡妇!她克死了我哥,现在又害死了我娘!我赵阿牛现在就在这,舍得一身剐,也要把这个狠心的小娘们儿给杀了给我哥和我娘报仇!如果今儿明府大人再不出来主持公道!我就直接冲进那荡妇家斩下她的人头!”赵阿牛浑身戾气大声嚷嚷着:“古有武松斩杀潘金莲替哥哥报仇,今儿我赵阿牛也要遵循古人,当一回壮士,为自已亲娘报仇雪恨!还望乡亲们做个见证!”
“哎呦我的娘哎!你死的冤啊——您在天有灵看看您二儿子多孝顺哎!那芸娘就是个穿着人皮的狐狸精!她害死了我家叔叔和婆母,现在登闻鼓也敲了好几天了,明府大人也被她迷惑了不给我们伸冤!若是我家男人真出手为娘报仇,乡亲们都给我们做个见证!”赵阿牛媳妇儿一边醒着鼻涕一边抽空哭喊两声煽动百姓。
“这两口子有一套,这么闹上几天,我若一直不出面,他们当真提刀砍下了芸娘的脑袋,怕是也不会受到重罚。”江星辰皱起眉来,冷声说道。
“可不是?您走之前让我们看好了芸娘别让她出事儿,我这几天都派着人手在芸娘家附近暗地保护着呢,你看看他这比喻,这将自已比作武松了,他要是武松,那您,您岂不是西门——”王全话说了一半,突然发现不对劲儿,连忙伸手轻轻扇了自已一巴掌:“呸!看我这张嘴!大人您别介意,我这不是没怎么读过书嘛......”
“还好咱们回来了,否则他杀了芸娘,就变成为报母仇不得已而为之,本朝以孝治国,定会赦免他的罪过,这事儿捅到上峰那去,你也逃不脱懒怠的罪名,甚至遇上糊涂的,还真以为你与那芸娘有所勾结。”越小满也正色起来分析道。
“王全。”江星辰冷声叫道。
王全极少见到江星辰这副冷厉表情,也不敢开玩笑了,肃容喝道:“明府大人到!肃静!”
紧接着旁边的衙役们也都气声喝道:“明府大人到!肃静!”
众人听明府大人到,纷纷让出道来,朝江星辰方向看去,而赵阿牛两口子则好似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脸上表情几变,那赵阿牛媳妇儿第一个反应过来,哭喊着就跪倒在马下:“明府大人您可算出面了!民妇冤啊!青天大老爷给民妇做主啊——”
“衙门重地,公正肃穆,在外哭喊成何体统,今日本官开庭,有何冤屈有你们说的时候,王全,将人带进去。”江星辰说罢,便拉过缰绳现行打马往后院而去。
一炷香后,衙门口大门洞开,公堂之上高悬着“明镜高悬”的牌匾,而江星辰则身着官服,头戴乌纱,正襟危坐于公案之后,神色庄重而威严,堂下两侧则威风凛凛的站着手持杀威棒的衙役,气声高呼“威武”二字,声音震耳欲聋的在公堂内回荡,令所有人心生敬畏。
跪在堂下的赵阿牛夫妇二人这几日虽白天黑夜的在门口叫喊,但终归不是杀人越货的悍匪一流,在这一声声的“威武”声中,颇有些战战兢兢神色惶恐之色。
江星辰目光如炬的盯着他们,手中惊堂木一拍喝道:“赵阿牛,你诽谤朝廷命官,在衙门重地撒泼哭闹,藐视公堂,是否知罪!”
两人一个激灵,那赵阿牛媳妇儿双眼一转,突然抱着肚子便叫了起来:“哎呦!不怪我相公!都怪我!怪我乡野村妇不懂那起子规矩律法!只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了!那些不好听的话都是我说的!您要杀要打都冲着我来啊大人!”
江星辰盯着趴在地上就想打滚的赵阿牛媳妇儿冷冷道:“本朝律法,不责孕妇,你身怀有孕,本官暂不罚你,但你丈夫管教不严,持家无方,这才纵的你犯下大错,所以,本官不打你,打他!来人!先打赵阿牛十板子热热身!”
“啊!大人!大人!愿望啊大人!”赵阿牛没想到这案上所坐的明府大人看起来年轻瘦弱,审案子时却这般冷硬残暴,面色惨白的连连求饶,又不停地给自已老婆使着眼色。
这赵阿牛媳妇儿见了,心一横,一下子就扑到了丈夫身上哭嚎起来:“您要打就打死我吧!哎呦我肚子疼!肚子好疼啊——明府大人这是要我们一尸两命啊!”
外面围观的越小满见此情形不由担忧起来,若是这赵阿牛媳妇儿肚子里的孩子真没了,那江星辰也落不到好去。
“将赵阿牛家的拖到一边,另请大夫过来,现场看护,务必不能让她出了差错。”江星辰没惯着这肚皮高耸的孕妇,直接让衙役将那不停污言秽语哭嚎的赵阿牛媳妇儿拽到了一边。
“哎呦!!没天理了啊!昏官啊!您和那小荡妇要没什么首尾您凭什么帮她啊!老天爷啊!您看看这奸夫淫妇哎——”虽然这妇人撒泼惯了,但也不是那些衙役的对手,三两下便被控制起来架到了一边站着,眼睁睁的瞅着自已丈夫被强按在地,褪去了衣物,这下可把赵阿牛媳妇儿给急坏了,嘴里更是没了把门的,什么难听话都骂了出来。
赵阿牛被露出了臀部和背部,冷风吹过,他的身体紧绷着,看着那带着些许暗红色痕迹厚实又沉重的板子,心中充满了恐惧,突然福至心灵,连忙大喊道:“大人我错了!大人我错了啊——大人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贱内!大人手下留情啊!你给我闭嘴!哎呦!”
衙役们这些天被堵在衙门里也心里窝囊的够呛,此刻可算有了发泄渠道,高高举起了板子,然后用尽全力挥下,发出了沉闷而响亮的声音,那赵阿牛哪儿受过这种苦,当即就如被捆起来准备宰杀的肥猪一般嚎叫起来。
两三板子过后,他就开始变了音调的喝骂起自已媳妇儿:“你这个蠢货!哎呦!你再胡言乱语老子回去打死你——哎呦!大人我错了!大人贱内胡言乱语的——回去我一定好好调教!哎呦大人饶命啊!”
板子一下下的打在赵阿牛身上,每一记落下都会在他身上留下一道红肿的印记,围观的百姓们一开始还议论不断地嗡嗡声也慢慢安静下来,三年来,江星辰动刑的次数一只手便数得过来,大家伙儿都知道他们这位小江大人这次是真的动了怒了,均屏着呼吸垂下眼去,那赵阿牛媳妇儿更是已经被吓得不敢吭声,浑身禁不住的哆嗦。
十板子打完后,江星辰才重新开口:“藐视朝堂的罪责已经罚完,现在本官问你,你敲登闻鼓是为何事?”
这赵阿牛此时已经是胆战心惊疼的面色苍白,满脸虚汗,听到江星辰的话都禁不住发抖,再也没了方才在衙门口的那股气焰,他哼唧片刻,终还是艰难的跪起来道:“大人啊!小民、小民要告嫂子芸娘!我娘一定是让这个毒妇给杀了!您可一定要给我娘报仇啊!”
“你说是芸娘杀了你的母亲?可有什么证据?又有什么缘由?”江星辰看着堂下跪着的赵阿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