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姜可言见康泠已经熟睡,便留下一封书信,在康泠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口,悄悄离开。
他借着黑暗摸到了玄嚣营帐,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感谢公子抬爱,小人誓死效忠。”
声音异常熟悉,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听到的第一个说话声。
是相柳。
他不动声色,继续听。
“不要再小人小人的了,大功告成之后,你就是共工的族长,继任水正之位也是顺理成章,切莫再看低自已。”
“公子,我这里还有一个关于姜戈的秘密。”
“哦?说来听听。”
“公子,我,我有个请求。”
“……请求?但说无妨。”
“我与康泠本是青梅竹马,可康回那老儿,竟,竟将泠儿嫁给了姜戈那只丧家犬。……我,我想请您,请您帮我做主……”
即便早已知道相柳的想法,姜可言还是气愤异常,差一点就要冲进去揍相柳一顿,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在心里大骂相柳,世间竟有如此不知感恩之人,康回待你亲如父子,你竟因私情背叛共工,真是猪狗不如。
只听玄嚣说道:“哈哈哈,这还不是小事一桩。英雄爱美人,天经地义。等拿下康回那老贼,本公子定为你做主。”
“谢过公子。康回本与蚩尤有旧,所以姜戈投奔康回而来。那康回本是薄情寡义之人,他知道姜戈手里有个面具,这个面具藏有人所不知的巨大秘密。所以他让我把姜戈绑到了一间密室,我在姜戈的房间找到了那个面具。我本以为他将泠儿嫁给姜戈只是为了让姜戈放松警惕,却不知道姜戈究竟给康回那老儿下了什么迷魂药,他竟能活着走出那件密室,还和泠儿真的做起了夫妻。”
“面具?我父黄帝陛下知道这个面具,据说这个面具通天彻地,可以主宰大荒气运。决战那日,蚩尤本来是戴着面具,可不知为何,人头落下之时,面具却不知去向。也难怪我父会放他们一条生路。像蚩尤这种恶人,若是由着我的性子,我定会将九黎赶尽杀绝。”
想必是相柳感受到了玄嚣的凛凛杀气,居然不再敢回话。
姜可言听闻玄嚣所说,他竟控制不住身体的冲动,呼吸不畅,似有千斤巨石迎头砸来,立锥不稳,不慎臂膀撞在了营帐之上,发出“咚”的一声。
“谁?”
玄嚣和相柳双双喊出。
姜可言本来就是要见玄嚣,见已无法隐藏,便从黑暗中闪出,站在了玄嚣面前,大喝道:“我就是你爷爷姜戈。”
玄嚣先是一愣,上下打量着姜戈,目光中的凌厉竟消失不见,似乎对姜戈颇为赞赏。而一旁的相柳,两眼却好似刀子,想要在姜戈的身上挖出洞来。
玄嚣毫不掩饰自已对姜戈的好感:“好一个姜戈,如果不是你我之间存在着深仇大恨,我想你我一定会并肩作战,为这天下万民的福祉而战。”
一旁的相柳更加感到嫉妒,牙齿咬得咯咯响,却只能在边上忍着。
姜可言啐了一口说:“用不着虚情假意,惺惺作态。你要真有这想法,那还不赶快撤了兵,放了公子句龙!来这里又是做什么?打仗好玩是吗?”
“如果存在一个可以染指大荒气运的东西,或是存在一个可与神帝分庭抗衡的人,这不是大荒万民安居乐业最大的威胁吗?”
“你错了,真正的威胁是人心的贪婪,而不是某个物件或某个人。”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道理?你说的这个是道理?哈哈哈……这符合天地大道吗?我九黎守护大荒四方,只是因为有个据说可以通天彻地的面具,九黎就该死吗?”
半晌无声。
玄嚣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姜戈,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相柳却已忍耐不住,举起手中匕首向姜戈冲了过去。
姜可言飞起一脚,正踹在相柳的一个脓包上。相柳一声惨叫,脓包登时破裂,脓血飞溅出来,营帐内臭不可闻。
营帐外冲进来几个士兵,把相柳架了出去,又有几人挡在玄嚣身前,手中的武器正对着姜戈。
玄嚣这时却笑了起来,冲着姜戈说:“好身手。”然后对着面前的几个士兵说:“大家都退后,公子不会伤害我。”
如此一来,姜可言也不好发作,他不知道玄嚣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他也不能发作,他知道自已的目的是什么。
“咱们做个交易?”两个人几乎同时说出口。
“客随主便,还请公子先说。”
“那我不客气了。”玄嚣没有推让,“你把面具交给我,帮我破解面具的秘密,我保你九黎安危,九黎可以在大荒之外重新选个地方建立自已的势力,我为九黎提供后援支持,如何?”
“那共工部呢?公子句龙呢?”
“这与你我之间的合作没有关系。共工的命运不应由你我决定。”
“可这是我的条件之一。”
“之一?你还有更多的想法?”
“相柳小人,不可以留,康回是他的养父,却可以轻易出卖,他只会抹黑你的赫赫威名。面具可以给你,如何破解,你自已想办法,我不可能与你相伴左右。句龙必须跟我回去。”
“那就是谈不成喽?”
“接受我的条件,就可以谈成。”
“如果我抢呢?”
“面具在康回那里,当然你可以尝试拿句龙换面具。凭我的本事,留下我并不容易。即使你留下我,康回未必会在乎我,相柳说过,康回薄情寡义,大概不假。这和我刚刚所说的条件,没什么不同,但实现的难度只会更大。公子未来要继承大统,孰轻孰重,应该不难决断。”
“我考虑一下。”
“三天为限如何?这期间,你务必保证句龙的安全。”
姜可言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玄嚣的营帐,玄嚣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半晌没有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