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张麒麟削土豆皮的动作还有些迟缓，但很快，他的双手就如同狂风骤雨般，在土豆堆里翻飞起来。一旁的云瓒看得目瞪口呆，满满一箩筐的土豆，不到一刻钟就少了一半。
“等等！等等！停一下！”
张麒麟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地看着云瓒。
他正集中精神呢，为什么要打断他？
“老大，你怎么能削得这么快？”
“……这算快吗？”
“当然算快了！你一开始慢得像蜗牛，可是从第五六个开始，速度突然就变快了！怎么回事啊？”
云瓒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张麒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摇了摇头。
以前在军队里的时候，他也经常被人夸学东西快。不过队里的兄弟们个个都身手不凡，所以他也没觉得自已有多厉害。但比起普通人，他的学习速度确实很快。
“怎么说呢……就像……快了一拍？”
“啊？快了一拍？”
“对。每个人都有自已的节奏。比如说，这里有两个土豆，一个削了皮，一个没削皮。如果我让你把这两个土豆都拿起来，你会怎么做？”
云瓒犹豫了一下，然后用左手拿起没削皮的土豆，右手拿起削了皮的土豆。
张麒麟指着他的双手说道：“对，就是这个速度。”
“啊？”
“你做其他事情的时候，应该也是这个速度，对吧？”
云瓒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确实，无论是切菜还是走路，只要他不刻意加快速度，他的动作节奏都和刚才拿土豆的速度一样。
“这就是你的‘节奏’，也就是你身体习惯的速度。无论做什么，只要你不刻意用力，你的身体都会自动保持这个速度。”
“哦……”
“而我要做的，就是比这个节奏快一拍。让你的身体、呼吸、思维，一切都快一拍，让这种速度成为你的‘正常节奏’。不是刻意为之，而是本能地，让你的身体记住这个速度。”
“……好难啊，我有点不明白。”
“你看，我的正常节奏是这样的。”
张麒麟随意地挥了挥手，就像扫地上的灰尘一样。
然而，地上两个土豆，却已经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手里。
“哇……”
“习惯了之后，你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慢了。到那时，你就可以有意识地放慢节奏了。一开始可能会有些不适应，但习惯之后，你会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云瓒沉思片刻，突然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手：“难怪！我以前在青月楼的时候，大厨总是骂我们‘慢吞吞的家伙！’，我还以为他只是在发脾气……原来是这样啊！”
“大厨……就是那个咋咋呼呼的家伙？”
“虽然他脾气不好，但厨艺确实不错，是正宗的科班出身。”
“是吗？”
“嗯。我得好好练习一下，虽然感觉很难。”
云瓒一脸严肃地拿起小刀，在土豆上比划了几下，结果不小心切到了手指。看着那颗小小的血珠，他疼得跳了起来。张麒麟忍不住笑了。
“小心点，别用刀了，换点别的练。”
“呃，好！”
云瓒似乎改变了主意，开始和面。
他将面粉撒在木板上，双手快速地揉搓着，动作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他一边揉面，一边兴奋地喊道：“哇！可以！可以！真的变快了！”
“嗯，虽然我不太懂，但感觉确实快了半拍。”
“哦！这就是快半拍的感觉？好！我要挑战快一拍！”
“嗯。”
“嘿！”
一开始，云瓒的动作还有些笨拙，像是在跳舞一样，但很快，他的动作就变得流畅起来。他的眼神闪闪发光，全神贯注地揉着面团，浑然不觉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
‘果然很有天赋。’
虽然通常都是用武器来练习，但每个人都有自已的领域，云瓒用这种方式练习也未尝不可。
云瓒的学习速度确实很快。
一般人要练习一个星期左右，才能达到快半拍的境界。
‘如果他是士兵，肯定能进队里。’
只有两天内就能达到快半拍的人，才有资格进入他们的队伍。
张麒麟想着，又开始削土豆皮。
他发现，削土豆皮也挺有意思的。
心无杂念。
物我两忘。
忘记一切，专注于一件事，所有的杂念都消失了。
唰唰唰。
他聚精会神地削了一刻钟左右，突然听到云瓒大叫一声：
“哇啊啊啊——！”
“……怎么了？”
“老，老大，土，土，土豆！土豆！”
“土豆？”
张麒麟看着自已削好的小山一样的土豆堆，顿时愣住了。原本金黄色的土豆，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而且还在不断萎缩。
是从底部开始的。
就像蘑菇生长一样，黑色的斑点从底部蔓延开来，很快就覆盖了半个土豆。土豆正在“死去”。
“怎，怎么回事？”
“……”
“老大，好像是你削土豆的顺序，它们就按照这个顺序枯萎的？”
“啊……”
仔细一看，确实如此，土豆按照他削皮的顺序，一个接一个地枯萎。
‘难道刀上有毒？’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小刀，但感觉不太可能。如果刀上有毒，那么一开始削的那几个土豆也应该枯萎才对。
“难道是……”
云瓒疑惑地自言自语。
“你想到什么了？”
“大厨曾经说过，刀工要虔诚。他说，同样的刀，在不同的人手里，可以让食材焕发生机，也可以让食材枯萎……能达到这种境界的人，才是真正掌握了刀工的精髓……”
云瓒一边说着，一边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些土豆。
‘对了！’
张麒麟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的二弟，芙云桦，曾经对他说过类似的话。芙云桦是他队伍里唯一一个真正懂得武功的人。
“队长，你的杀气太重了。所以，不仅敌人不敢直视你，就连我们自已人也不敢看你。我们门派有句话，叫‘剑即从心’。同样的剑，在不同的人手里，可以是杀人的利器，也可以是救人的良药。队长你就像……一把极致的杀剑。恐怕你只要用刀轻轻一碰，那些小动物都会立刻死去。”
“云桦，你太夸张了。”
“……看来队长你对自已还不够了解。总之，你应该收敛一下你的杀气。所谓杀剑，是双刃剑，伤人的同时，也会伤到自已。你应该尽快化解体内的杀气，用生机和活力来填补。”
“……原来如此。”
张麒麟心中五味杂陈。那时候，他觉得释放杀气很舒服，所以并没有在意云桦的话。现在想来，他当时确实错了。
“呃……这些土豆怎么办？看来不能用了。”
“……”
“老大？”
张麒麟看了云瓒一眼，陷入了沉思。他拿起旁边一个装满胡萝卜和白萝卜的箩筐。
“老大，你要干什么？”
“这些，就当报废了吧。”
“啊？”
“需要的蔬菜，再去买吧。这些我有用。”
“老，老大？”
没有理会云瓒的疑惑，张麒麟提着箩筐走出了厨房。他住的厢房在风云客栈的后院。那是一栋有着百年历史的老房子，虽然破旧不堪，但门前的空地却打扫得干干净净。
他将箩筐放在空地中央，然后随意地坐在地上。
他开始回忆过去的事情。
“云桦当时说什么来着？他说要化解杀气，需要做什么来着……”
二弟，芙云桦，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就连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他的道号是云贤？他是某个有名的门派——似乎是道家——的弟子，所以他说的话应该不会错。
“老庄思想里有句话，‘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将欲废之，必先举之。’化解杀气也是同样的道理，要先感受杀气，增强杀气。你体内的杀气已经和你融为一体，你甚至感觉不到它的存在，所以你首先要将它分离出来。然后再慢慢化解它。江湖上的人通常会选择瀑布修炼……但瀑布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所以，迎风而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关键是要清晰地‘感知’到杀气，然后用风慢慢洗涤，就像洗去灰尘一样。”
“呼……”
张麒麟盘腿而坐，按照云桦的说法，开始内观自身。什么是杀气？如何释放杀气？
他知道。
当然知道，这是他做了半辈子的事情。
但他现在要做的，不是普通的释放杀气，而是要找到那种已经深入骨髓，连他自已都感觉不到的杀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