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报显著的减少了。
不用五天,四天就够了。裕嘉关,四天,沦陷。
不用死十五万人,十万就够了。
张昱机械般上报着死亡人数,也许,这只是一串数字,他这样告诉自已。
李广涵静静听着。
神谷鹤川的尸首被挂在城墙上曝晒,杀红眼的唐军在裕嘉关内见人就杀,无论老少妇孺。
至此,离北胡王庭只有不到1/3的路程了。三大军团,也死了一半了。
决战,快到了。
这是最好的时机,裕嘉关在四天沦陷的消息会打胡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会惊慌失措,会没有任何准备。
一口气,攻上王庭!
强烈的渴望在李广涵心中激荡,五年了,五年的渴求,如今只在朝夕,来吧,胜利已唾手可得,来吧,进军!
“下命,”张昱铺好信符,“全年待命,原地休整。”李广涵说道。
张昱难以置信的抬头,他差点没相信自已的耳朵。
太顺利了。
李广涵用手抚过银狼柔顺的白发,顺利但我想象总有什么东西,在前面等着我。
比如,血盆大口。
锦衣卫雀司的耳目无处不在,北胡的情报他本应该了如指掌,可是4天前,在他下令全军进攻的同时,雀司所有的情报输送都鬼一般的消失了。
如今北胡的兵权…
“大皇子,张宸睿吗?”李广涵低语,这是他最后了解到的情报。“你不会,垃圾到这个地步吧?”
两军对峙,我怎么会连对方主师的布局都看不出,你是认输了,还是…
在算计我呢!
狼最敏锐的,不是嗅觉,而是,直觉。
“殿下,唐军停军在在裕嘉关。”这份战报同时在看的,还有张宸睿。
而在他身后,陈怡润轻声开口。
“我看出来了。”张宸睿开口。“狼王不愧是狼王,明明前方什么陷阱都没有,他却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差了点距离,不过,够了。”张宸睿开口。
“做到这一步,这是最后一次回头的机会了。”陈怡润紧张开口。
张宸睿笑了,“那种机会,从来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怎么,怕了。”
“有点,”陈怡润轻笑。“毕竟,我们要杀的,可是狼王啊。”
“哈,哈,哈…是啊,毕竟我们要算计的,是大唐啊,那个无敌的,盛世大唐。”
小院的梅树上,红的滴血的梅花无风自落…
…
“咳,咳…”通往王庭的小径上,女人艰难拖动自已焦黑的左腿,她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散架了,口腔中盈溢着丝丝血腥味。
乌鸦不安的在她头顶盘旋…
不远处,一辆马车急驰而来,隐约可见金黄的车厢。
女子昏了过去。
马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恐惧与希冀并存的车夫缓缓下车,用树枝颤颤的刺刺女子硝尘下掩盖的脸蛋。
女子毫无动静。
“老爷,她好像还有一口气。”马车夫不安道。
车厢被打开,久违的杨宗元淡淡扫了一眼好,“上天有好生之德,把她带上吧。”
马车夫心惊胆战,上天有好生之德这种话居然会从眼前这位口中说出,要知道这一路上,死在他手下之人已不下百人。
“好,老爷,你真是仁慈啊。”马车夫打了寒颤。
马车继续前进,其飘扬的旗旌上,画着大唐王府的标记,那是一个红白的旗帜,边框上绣着蓝纹。
一路畅通无阻。
…
人间四月芳飞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阿律毛刚漫步于桃花林中,听潺潺流水叩人心弦,杨城像个迷路的小孩,一步一步略显拘谨的跟在他的后面。
他们走上小桥,越过香丘,踏入亭台。
亭台之上,有酒有香,有一个面容冰清玉洁的女子。
“龙岛,旁系子弟苏凝冰,见过五皇子。”女子彬彬有礼。
“你们唐人可真有意思。”阿律毛刚把玩起酒杯。“北胡与大唐关系到了如此地步,你们却不远万里来这与我缔结盟约。”
“龙岛的生存之道,便是在一切不可能的绝境中寻找生的希望。”女子樱桃小嘴艳比春桃。“何况,这是三小姐的意思。”
阿律毛刚的表情有了变化,三小姐,一个可怕的女人,可怕到,万里之外,他也知道她的可怕。
叶慕尘。
龙岛,一个荒唐而强盛的地方,它位于大唐北海,是被大唐认可的,合法的不法之地。
在龙岛,一切都能作为强壮自身的手段,里面之人全为罪人。
大唐每一年都想要不把龙岛灭了算了,但能够安然覆灭龙岛的,武力只有李无极一人,李无极又一直忙于其他事宜,便一直不了了之。
叶慕尘,是在龙岛崛起的,新一代龙主。
“大唐可真就是只靠李无极一个人压着。”阿律毛刚嘲笑。“李无极一死,什么妖魔鬼怪都能横行出来了。”
苏凝冰并不生气。“龙岛并不是一定要与你合作,五皇子。”
阿律毛刚轻叩酒杯,“容我想想…”
“静侯佳音,”苏凝冰轻莲碎步飘然离去,并不回头。
阿律毛刚仍在沉思,半晌,他睁开眼睛看向一旁百无聊赖的杨城。“南蛮为期八年的内乱在前不久终于结束,阿铁木索佩奇,一个被李无极灭国时的幸存者,居然一统了南蛮,乱世英杰出,接来的几年,南蛮将厚积薄发。”
杨城不语。
“大唐的神秘女人,自称李无极所支持的三小姐,大哥一直隐藏的计划,四哥的自以为是,龙岛的邀请,大祭司的模糊立场…有些不对劲。”阿律毛刚微微皱眉。“北胡这块小舞台,什么时候,能涌下这么多的舞者了。”
“熟悉中,有种令人讨厌的味道。”
…
风尘,飞沙,还有,漫天飞舞的,火烧的,将天穹染红的——枫叶。
严欣眉眼轻眨,带着几分懒散,她漫不经心的撑起太阳伞,向着烈日。舞台暖场,演员就位,戏幕——起。她微笑,随意将一枚枚棋子散入盘中,风卷残云,这盘棋,现在——开始了。
…
一袭黄袍,五爪金龙咄咄逼人。
李隆基缓缓坐下,不怒自威。
朝堂之上,二列滚滚诸公,神色庄穆。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钱恺诚站在李隆基左侧,拂尘一摆,发出破空之声。
“臣有本奏—”左列之中,河务太卿持本出列,神色悲痛。
钱恺诚皱眉,他看向朝班之中,张世裕神色如常。
“中原一带近年天灾不断,洪水不绝,又逢流寇作乱,本不应大兴兵戈…”
李隆基微微垂眉,中原武林近来乱子不断,锦衣卫对三十六寨的围剿也说不上天衣无缝,终有漏网之鱼…
借中原之乱,暗喻锦衣卫办事不力,然后把矛头推给我吗?钱恺诚心想,不过…
“臣请…”
“臣有本奏!”西北巡抚司突然出列,打断河务太卿的话。“西北大旱三年,粮食颗粒无收,流民四起,臣请陛下垂怜,调粮赈灾。”
“臣…”河务太卿迟疑了一下,然后无奈道。“也是此意。”
张世裕睁大了些许混沌的眼眸,西北大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张老,”李隆基突然开口。
“臣在。”
“调粮一事,劳你费心了。”
“臣,谢主龙恩。”
“臣有本奏。”边塞监军使出列,“今年春,我军对胡用兵,三战三胜,已临王庭,臣粗鄙武人,此次大捷,离不开钱公大力支持…”
钱恺诚握浮尘的手猛然用力,他早已不管边塞之事,以他的身份支持内务已是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极限,再加上对胡用兵劳命伤财,说起来三战三胜,实则空耗国力。
张世裕也微微吃惊,监军,此举无意于拉钱公一起自爆啊,可关键是,监军也不是他的人啊。
“哼,”李隆基冷笑。“如此,真乃大唐之幸也。”
诸公对李副将向来不感冒,但也嗅到了一些风雨欲来的气息。
“陛下,前线战事胶着,李副将亲率三年,逼临北胡王庭,意为报李将军知遇之恩也,此乃人之心意,可指民愿,然,距离甚远,鞭长莫及,吾自然心有而力不足。所谓支持,羞煞我也。”钱恺诚俯下身子,声音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
这个老狐狸…朝中不少人在心中暗骂。
李广涵,此举是民愿,百姓只会肤浅的向往表面,现在办他不合民心,而且距离太远,李广涵拥兵自重,时候不到。
李隆基点点头。“朕知晓了。”
另外,钱恺诚的第三个意思,这事跟我没关系。
…
九重天上白云巅,桃花山下桃花仙。
桃花岛,漫山的桃花开的正盛,微风吹拂,无尽的桃瓣纷飞。数把飞剑凌寒独立,猛然挟飞花朝一绿衣白纱面罩女子攻去。
女子岿然不动,她左手微微握紧,周深无形气流激荡,飞剑近身五丈便化作飞灰。
“桃花仙子,我这护体神功,比你如何?”女子声音如铃,悦耳动人。
然桃花亭中,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桃花仙子淡然道:“花色正浓,何无花之人?”
花瓣落在白纱女子肩上,无事所动,女子伸出纤纤玉手,将花瓣轻拈落。
“不错。”亭中再次传出桃花仙子的声音,“你的势,很有意思。”
“倘若我在中原,能排入第几?”女子语气轻松。
“呵,呵呵…”桃花亭中传来一阵朗笑声,是个男人的声音。
这一下倒让女子愣住了,桃花仙子向来厌男,桃花岛也是男人勿入,怎么传出男人的声音。
“小姑娘家家,不要,”男人声音传出。“太小看中原武人了。”
风抚羽帘,依稀可见一男人依榻而卧,桃花仙子半遮半掩的倦眠于其怀中。
女子瞳孔收缩。
天地之空,阴阳互分,二道向上和向下的至力挤压着大道。太极之图以撕裂之势将人完全分成二半,几乎丧失了五感。中…
“武当…”白色的面纱渐然染红。“张不败——”
…
巨大的黑镰将眼前的黑暗猛然剖开,鲜血在尸体之上如高压水花般喷涌而出。
“说,”李冬奇左手的镰刀垂地,右手钳住黑衣刺客的脖颈,将其高高举起,踏着还未凉的满地血渍,他依旧是一身女装,冷声道:“谁派你来的。”
刺客双腿直蹬,痛苦的挣扎。
“算了,无所谓。”李冬奇松开了右手,刺客的内脏同时炸裂,鲜血由五脏涌出,落地之时便没了生息。
叶赫那拉站在一旁,用手掩着夭夭的眼睛。“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批了。”
“霍黑骥,”李冬奇拧干长发上的血水。“用指甲想也知道是五皇子派来的人。”他顿了顿。“她还没变回来吗?”
他指的是妖妖。
夭夭瑟瑟发抖的用眼睛从叶赫那拉手指缝中看世界。
“没有。”叶赫那拉有些无奈。
王府之外,阳光正好,行人商贾不绝。
徐婧怡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她躺在一个陌生的客栈之中,直到熟悉的乌鸦飞至窗边,她才稍稍安心。
伤口被人细心包扎好,但微动也会有剧烈的痛楚,是遇到好心人救了她吗?
莫泊阿古那个疯子,徐婧怡咬牙切齿,凭借她的势,她也没想到他会真炸了整个莫萧街。
整个北胡王族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吗?
等等,我的衣服怎么也被换了…
房间被推开,徐婧怡警觉抬头,杨宗元走了进来。
“哦~你醒了。”杨宗元开口。
“是你救了我?”徐婧怡打量着对方。
“多谢…”她忽然停住了。“你身上,有种令人讨厌的味道。”
她心情突然烦躁起来。
“乌鸦,”杨宗元从怀中掏出一片枫叶。“龙阳君托我向你问好。”
草,草,草,草,草,草…!
徐婧怡心中一万头草泥马跑过,看来北胡不仅盛疯子还格外吸引疯子,这些人聚在北胡这个小地步本就不正常,她早该想是严欣那个疯女人布的局。
跑!快跑!赶紧跑!拼了命的跑!她整个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个想法。
“那个女人也来北胡了?”徐婧怡担惊受怕,她要赶紧远离北胡。
“不知道,”杨宗元表情随意。“按她的习惯,如果她真的来的话,她一定在一个视野很好的地方,一个,可以看见所有棋子动态的地方。”
“你…哦?”徐婧怡心里有了些许明了,她眨了眨眼,三轮血红的勾玉从她的眼底浮现。
“啧,”她啧舌道:“你的天命,还真是崎岖呢?”
“你,也能看见天命!”杨宗元看向徐婧怡的眼神忽然激动起来。
“比那个疯女人差远了,”徐婧怡摆摆手。“也别指望从我这得到答案,这个代价我支付不起,而且我也不想和疯女人有任何关联。”
“你,和龙阳君很熟吗?”杨宗元想了会,他不记得那个女人会好心到救一个一直叫自已疯女人的人。
“熟?呵,她可是我的——好师妹啊…”徐婧怡说得咬牙切齿。
“师妹?”杨宗元不解,龙阳怎么会有门派。
“十年前,我和她都是第七代龙阳的候选人罢了,当然,师父最后选择了她。烦死了,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徐婧怡回忆起往事,不由多说了两句。“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你永远不知道她把她自已的真实意图隐藏在自已哪一个恶趣味之下。”
“看出来了,你和她,大概有一段有趣的往事。”杨宗元把手背到身后。
“我可没觉得有趣。”徐婧怡在被子里缩了缩脚。“怎么,她还记得我这个师姐?”
“当然,她特地嘱咐我救你来着。”杨宗元"和蔼"地笑了。
徐婧怡莫名觉得那笑容十分渗人。“我怎么不记得她这么好心,”
她很想跑,但全身酸痛无力。
杨宗元把手从背后拿出,拎着一捆粗壮的麻绳。“她还说,这场好戏没你不行。”
“你,你要干什么?”徐婧怡慌了。“让我入那个疯女人的局还不如让我去死,我就知道那个疯女人没安好心。啊!你不要过来啊!!!”
杨宗元缓缓上前,脸上笑容依旧"和蔼"。
…
“我说,为什么你们买东西?”李冬奇一脸黑线。“要让我来拎包啊!”
闹市之上,叶赫那拉抱着全身银饰,可爱爆表的夭夭蹦蹦跳跳。
“拜托,”听闻此言,她回头白了一眼发牢骚的李冬奇。“我可是皇女啊,你见过皇女当苦力的吗?”
“还是说,”她把夭夭抱到李冬奇眼前。“你忍心让这么可爱的小孩伤心吗?”
夭夭略长的睫毛轻眨,粉红软弹的脸蛋上一双大眼睛满怀希冀,她的头发被打扮的卷起,白藕般的手臂略显紧张的放在胸前,露出一副可爱到不讲道理的表情。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