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破晓,孟昱初抱着熟睡的妖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叶赫那拉在一旁看着他的窘迹,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
“你笑什么,现在要死的是你,我最多被抓回去。”孟昱初哭笑不得。
“我生在大漠,也肯定会死在大漠。”叶赫那拉坐在沙丘上,微风拖不住她惹人怜笑的悲伤却托起她柔顺的长发。“我死在大漠,你继续做你的左旗先锋,建功立业,娶妻生子,这不才是一切的正轨吗?”
孟昱初呆了半晌,他才说道:“那样的话,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什么?”
“你见过长安吗?你听过醉烟楼的绝唱吗?你赏过夜城的灯会吗?京城的油花,侠义江湖的风情,这么多的人生都没见过,死在大漠,不觉得可惜吗?”
“活着,永远是最美的词语。”
叶赫那拉的眼神先是失了色彩,然后又鲜活起来。“太坏了吧你。”
“什么?”
“我明明都准备好去死了,偏偏说这种话来诱惑我,让我好想活下去啊。”她轻吐出气。
孟昱初的汗毛根根立起,他傻了,他真的傻了,好像全身的毛孔在这一刻舒张开来,细胞全都活跃起来,他记得,他明明白白的记得,从前,是不是有人,和她说过一样的话?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也许那不是原句,是那种气质,那种神采,那种,绝望的悲伤。
“好!”叶赫那拉突然从沙丘上站起,把沉思中的孟昱初吓了一跳。“那就努力活下去吧。”
她对自已说着,然后向孟昱初伸手问道:“狗奸细,你要和我一起逃吗?”
“那么,你要和我回家吗?”恍神中,两人第一次相遇,朔雪菲朝孟昱初伸出了手。
“好…”
他喃喃…
可是他忽然从回忆中惊醒,二话不说,拉起叶赫那拉向前跑去。
“喂,”叶赫那拉被他慌不择路的样子吓了一跳。“也不用这么急吧。”
孟昱初脸色惨白。“这次是真急啊,沙尘暴来啦。”
叶赫那拉回头一看,但她立马就后悔了,因为她看见不知何时遮天蔽日的巨大龙卷卷裹着黄沙已离他们不足百米。
突然间,两人脚下同时无力,一下陷下沙丘。“流沙…”
伴随着最后一个念头,孟昱初一下被无尽的黄沙吞没,叶赫那拉亦然,接着,无尽的狂风将马匹也卷入天空,漫天的黄沙一路掩盖了他们所有的痕迹。
…
觥筹交错,小二的吆喝,算盘的交错…
这是位于边境之内的最后一家大客栈,“望峰客栈”。
位于路口闹市中马车过往这里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火热。
“老板娘,穿的这么骚,今晚要去勾搭哪家汉子啊?”一个色眯眯的壮汉在一身绸衣老板娘翘起的肥臀上狠狠拍上一巴掌,趁机揩油。
“妈的!”风情万种的老板娘怒目而视。“死黄三,老娘剁了你的爪子。”
“老板娘,饿死了,我的肥鸭呢?”另一桌的胖子不满的拍着桌子。
“来啦来啦,急急急,急你妈呢?”老板娘毫不客气的回骂。
“他妈了个巴子,说好十两银子一个人头,坐地起价,死扑街,你找死啊。”另一桌两位刀客打扮的客人也在公开叫骂。
“他妈了个巴子,你他妈还有脸说,我操你娘肠子,妈的,你要杀的人在渭城啊,他妈的把你妈屁股摁在地图上都没那么远,操你妈嘞,十两银子他妈的都不够路费,你他妈玩我啊死皮条。”
满脸麻子的刀客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老板娘,酒呢?”
“我操你娘的!”和他对骂的刀客猛的把刀拍在桌上。“死扑街,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我照啊,我这辈子…”
“你们两个扑街都给老娘闭嘴!”老板娘猛的把一缸酒扔在桌上。“喝喝喝,喝死你们两个沉猪尿骚泡的玩意儿,吓跑了老娘的客人,把你们下面割了都不够个口条。”
…
这里属于三不管地带,当然,老板娘能在这开店也是肯定是有靠山和背景的。
民风淳朴的氛围中,一个令人眼前一亮的紫衣女子正百无聊赖的用指甲敲打着桌面上大大小小的刀痕和早已干枯的血迹。
“哟呵~”几个打点多时的土匪样男子一脸猥琐的靠近。“小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酒啊?哥哥们带你去爽一爽啊。”
老板娘皱起了眉头。
“我在等人,另外,”紫衣女子抬头,更露出了那张青春皎好的面容。“怎么看都是和你们在一起更危险呢,大叔。”
药王谷,轩辕月。
“妈蛋!”几个人不由分说的坐在轩辕月身侧。“小妹妹肯定是被男人伤透了心吧,哥哥们请你到别处喝一壶。”
他们的目光毫不掩饰。
“大概吧。”轩辕月故作烦恼的思索一阵。“我现在正为一个男人伤心呢,不过…”她狡猾的笑了笑。
“我和你们赌哦,不出一炷香,他就会从门口跪到我的脚边。”
“哦?”男人们来了兴趣。“那…”
“唰!”一把利刃猛地钉在了桌上,老板娘撸起袖子一只脚踩在桌上,毫不在意本就不长的裙子底下春光乍泄。“他妈的,到老娘的客栈把雏,是你们飘了,还是老娘提不起刀了,下面痒不会去窑子啊,你们几个死人渣!”
“操你妈…”几个男人不高兴了。“妈的,给你几巴脸色你真他妈当马骑是吧?蒋家的臭婊子你他妈…”
“轰…”
客栈的大门被猛然推开,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口,他大口喘着粗气,汗如雨下。
“妈嘞个…”最先反应过来的胖子脏话还没出口,就正好直视男人抬起的目光,那目光如刺,像能一瞬间刺破人的心脏。
胖子立马把话咽了下去。
“咳…”男人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乌青的血渍吐在地上,隐约能见到几只虫子在其中涌动,引来一阵作呕。
男人一步步艰难的走进客栈,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他。
突然,毫无征兆的,男人一下子倒在地上,痛苦的用手掐住胸口,脸上的表情无比痛苦,似乎生不如死,他的指尖血肉模糊,癫狂时神志不清。
他还背着一柄剑,一柄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剑,但他握剑的手不住颤抖,这只有力的手本不该如此颤抖,他本该是最能忍受痛苦的人,又是什么让他会如此失态?
他挣扎着用手抠住污泥遍布的石板,拖动着全身肌肉不住抖动的身躯爬到轩辕月这桌面前。
老板娘同几个男人早已看傻了。
“药,给我药。”男人艰难的吐字,连呼吸都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几个男子吃惊的看向轩辕月,这难道是她方才说的,会跪在她面前的负心汉吗?
“我刚才和这几位叔叔打赌了,所以你要跪下来求我才行哦。”轩辕月人畜无害的笑着。
在场之人无不默默打了个寒颤。
男人握紧了拳头,鲜血从指缝中流出,隐约能看清面貌的脸上五官扭曲变形,邻近的几人甚至能看见白哲皮肤下,他脖子,脸颊,手臂下蠕动的长虫。
他支撑着下跪。
“你…”老板娘也不知道说什么,这家客栈每天都会有怪事发生,这种情况也是第一遭。
轩辕月不紧不慢的从百宝袋中掏出一个小瓶,将里面唯一的一颗红色药丸倒在了地上。
男人颤抖着低头吃下,刹时,他周身青筋暴起,然后像一条死狗般倒在了地上。
“你,你对他做了什么?”土匪状的男人声线都不稳了。
“没事,我可是,救了他的命呢~”轩辕月笑盈盈的。
男人瞪大了眼睛,方才轩辕月在他眼中像一块诱人的蛋糕,现在已经变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妖,妖女。”他惊慌失措的大叫,举刀便向轩辕月砍去。
轩辕月不躲不避。
“唰!”
白光一闪,土匪愣愣看着自已整齐断裂的双手…
“啊,啊!…”
他杀猪般的惨叫还未开始,便立刻身首异处。
原本倒在地上死去的白衣男人不知何时又站了起来,他正收剑入鞘,他的手很稳,他的剑更稳。
鲜血终于喷溅而出。
“啊!”老板娘这才反应过来,开始尖叫。
男人缓缓拔剑,他把剑架在了轩辕月白嫩的脖颈上。
“真的要这样吗?蜀山小剑仙,你舍得嘛~15天后,你还会感受到刚才万蛊噬心的滋味哦。”
轩辕月的笑声像一阵悦耳的铃铛。
蜀山,祝清安。
祝清安握紧了剑柄,他眯起眼,这个女疯子,自从武林大会被她救之后,他每天都在这个女人手下活的生不如死,偏偏还要装出这一副天真无邪的嘴脸。
“我早晚弄死你。”
他发誓,这是他这辈子最想爆粗话的时候。
“我要去京城。”他坚定道。
他要去救独孤沅烨,该死的杨修,这是支撑他这些日子苦不堪言活下去的动力。
复仇!
“去呗,搞得好像有人拦你一样,只不过同先前一样,离开我100米的话,你体内还会有子母蛊发作哦。”轩辕月好心提醒。
“你…”祝清安握剑的手无力的垂下。“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你。”
“也许吧。”这些日子这种话她已经听了不下百遍了,轩辕月认真思索了一下。“能杀我的人,很期待呢~”
“对了,”轩辕月语气轻松。“除了这个老板娘,这的其他人麻烦你都杀掉吧。”
所有客人都是一斤那两个刀客,刚想拿刀却无力的瘫在凳子上。“中毒了!!”
什么时候?他们已无力反抗。
不多时,浑身干净的轩辕月蹦蹦跳跳走出了客栈,她的身后跟着一言不发,白衣变血衣的祝清安。
“你在这儿已经停留了五天了,你在等谁?”祝清安不悦的开口。
“等一个,你的故人。”轩辕月头也不回。
“要等多久?”
“不知道,十天,半个月?或是三年。”
望峰客栈,老板娘惊恐的坐在地上,任凭血液一路流淌到她的身下,她的眼前,是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