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
凄凉的狼嘹划破半空,荒凉却不空旷的无尽大地上回荡着战马的嘶鸣和刀枪金鸣之声。
拥挤的大军宛如下饺子般在一起嘶杀。
马大胆不知道多少次砍下敌将的脑袋,早已麻木,只是在机械的重复,看一个个洒水的人头有形和无形的飞走。
“咔。”忽然,一个脑袋没如预料般飞走,而是夹住了他的大板斧。
马大胆又用力捣鼓了两下,扯下敌人死不瞑目的脑袋,他把斧头凑近仔细端详,忽然笑了。
他的斧头,卷刃了。
他重新站好,晃了晃发胀的脑袋,努力在混沌中挤出一丝清明,他的眼前忽然发白了,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刀光,马啼,铁甲,还有那一道龙鸣!
孟昱初宛如神兵天降般从马背上脱缰而起,战马如离弦之势冲向前方的胡人。
解腕,翻掌,他后背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妖风”狠狠斩进一个背后偷袭的胡人的右肋,干净利落的血珠悄无声息的融入了他猩红的眼珠。
左侧快速逼近的高大胡人难以置信的掩住喉部,鲜血如决口的河堤倾泻而出,他用尽最后的愤火举刀。
那是一道他看不见的刀光。
刀光,刀光,刀光!
孟昱初比他快,比他更快,远比他快,早在下一个呼吸间,他的双手便被整齐的斩断。
“桃夭”咆哮。
孟昱初甚至懒得看那胡人倒下时惊恐的神色,“荆昆”早已按耐不住的出鞘,他向前冲锋。
此之势,斩将而不竭!
挥刀,旋身,下振,挥刀!
血色的黄沙将盔甲染成了墨黑的恐怖。
又一个敌将倒了下去,孟昱初的横刀在空中划过完美的弧度,侧避,蓄势,再挥刀。
长刀横扫,宛如死神的巨镰,快!准!狠!
孟昱初的双手虬骨结立,恶怨盘曲的青筋像一头吐性的巨蟒,他握刀的双手早已不会颤抖。
“噹-”似月的弯刀狠狠敲击在那支撑起傲骨的银枪上发出动人心魄的响声。
“老子用枪的!”
龙鸣!白龙燎原!
四周的胡人在惊恐下被硬生生杀出了一个通道,不少骏马怒目圆睁口吐绿沫,在原地失了魂般一动不动。
他就这样杀到了马大胆面前。
“好!”马大胆终于缓过神来,他狞笑着扯下破碎的战衣,他的身上大大小小的撕裂伤口数不尽数,血已经流尽了,但他只觉得热血沸腾。
他松开握到麻木的斧柄,凝固的血痂撕下一层皮,摸着孟昱初湿润的头发,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
他看着那个尚且还眼熟的身影,小声道:“一定要,活下去啊。”
孟昱初一愣。
“杀光这群胡狼养的!哈哈哈!”
马大胆大笑着,义无反顾的冲进人群中,硕大的双斧之下残肢四落。
他的双目被血膜凝固,理智的神经已经崩断,他将化身屠戮的黑色旋风。
“北王在上,”阿索帖木在不远处喃喃自语,他围困这只仅有百十人的小队已经两天了,但每次都被这群唐人杀阵出去。
“这群唐狗都是疯子吗?”
他阿索帖木率领的可是北胡最精锐的战士团之一--月骥团,凭借着五倍的兵力,二天一夜竟然拿不下这支残部。
“那个,是谁?”他询问着一旁会中原话的副将,那个白袍的先锋,他是李无极派来北胡的魔鬼吗?已经有数十位生吞过胡狼的勇士死在那快到恐怖的刀下了,那一身白袍,如鬼般在他心中的烙印。
“我不知道,将军,快下令撤军吧,”副将已经全然没有战斗的欲望,“唐人的猎鹰在半日前就全部集中在这块区域了,我们没有时间犹豫了。”
阿索帖木眯起了眼睛。是的,哪怕唐军在前线的大部队被引去了相反的方向,但李广涵,那个甚至在某些方面比李无极还要可怕,有着如狼般嗅觉的男人,他应该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才对。
可是,“最后一次,”阿索帖木叹了口气,他不甘心啊,他何尝不知道这支残部早已是强弩之末。“全军冲锋!碾碎这群碍牙的唐狗!”
“呜∽”那是总攻的号角。
孟昱初的刀光在起舞。“道法沌,气清浊,一本雷行而后守…”
夭夭说的,
挥刀,挥刀,挥刀!
鲜血,杀戮,一往无前!
人潮,血潮,尸潮,
人屠盛宴!
舍弃一切向生的希望,置之死地向黑暗展出那绝望的一击,而后生!
他放弃了所有的防御,那近乎完美的刀光下,“桃夭”随机而动如夜晚的梦魇收割着生命,“荆昆”宛如一头不畏生死破城巨龙,“妖风”、“象昆”、“左统”…它们向着名刀的大道蜕变,那刀光飞舞的白袍悍然惊艳在这舞台。
刀光舞出一道杀伐大道。
“杀了他!”阿索帖木终于怒了,怎么能让一个唐人如此嚣张。
“当!当!当!”一个头戴凤冠的胡将三箭连发,一支箭猛然破开了那密不透风的刀光。
“来!”孟昱初恕吼,“荆昆”下腕,箭羽被拦腰斩断,然后是“妖风”,似妖的刀。
胡将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说什么。
“轰”
巨大的板斧落下,他已成肉泥。
“杀…杀,杀!!!”马大胆神志不清的狂叫,他身后原来一百二十三人的第七军,只剩下一地的尸体。
郑桥,白老头…他们也许就躺在其中,不,他们一定躺在其中。
“是啊…”孟昱初喘着粗气,他把七把宝刀的刀鞘一把把解下,血顺着他凹陷的眼珠流进他蜡白的牙齿,他痛苦的笑着。
“一百二十一条人命,你们这些胡蛮,还够不够还债啊!!!”
刀不语。
那一切的怒火,便由人来发出。
死,不休!
阿索帖木知道这将会是他最后的怒火,近两天了,终于让他等到了对方山穷水尽的地步。
“厉害,唐人中,除了李无极,也还有这样的勇,不,恶魔吗?”阿索帖木也不得不赞叹,他喃喃自语,“有时候真想知道,我们到底在和什么战斗啊?北王在上。”
世界寂静了,
什么都听不见了,
阿索帖木猛然转头,他有种不知原因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