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宇衡就在明德大学附近。
那天晚上发生了许多事。叶浅浅失踪,冯校长与冯广天也不见了,学长林萧这时却显露了出来。孟宇衡凭借着敏锐的直觉推测这件事大概与林萧有关,但他没有时间去搜集证据了,在一切都如此混乱的时刻,快刀斩乱麻才是最好的选择。于是他报了警,控制住林萧这个最不稳定的因素。
如果一切当真是林萧的阴谋,那么审问林萧或许就能知道冯校长父子和叶浅浅的下落;如果一切与林萧无关,林萧也只是在警局耽误24小时。而这24小时,却能为自己争取到调查真相的时间。
这一切都在他的估算之中,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后来发生的事,让他至今也百思不得其解。
他遭到了乌鸦的袭击,是叶浅浅送他的手绳替他挡过了一劫,随后更奇怪的事出现了,明明空无一人的篮球场,却在红外线热成像仪的观察下出现了许多人影,跟着一阵强光过后,他就莫名其妙地昏迷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准确地说,是在校的所有学生和老师都被送进了医院,冯校长给出的解释是学校工程出现了质量问题,操场坍塌造成的震荡引发了师生的昏迷,为确保大家的人身安全,暂时放假。
这样的说辞当然引发了不少猜测,加上当时冯校长身边跟着一个穿道袍的道士,一时间许多人都在说学校出了风水问题。
可孟宇衡不这么觉得。
冯校长为什么又突然现身了呢?并且没有对失踪一事做出任何解释,孟宇衡曾向他打听叶浅浅的下落,他却讳莫如深,如此不同寻常的态度,让孟宇衡十分地不安。
这件事与林萧到底有没有关系?孟宇衡作为举报人曾去警局询问林萧案件的进展,得到的答案却是,冯校长在前一天已来到警局,承认是他亲自签署的各种股权转让协议,但由于林萧年纪尚轻处理不当,致使出现了误会,如今他希望收回股权,再磨炼林萧几年。
当时的孟宇衡十分错愕,明德集团有多么庞大?其股权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身为掌舵者的冯校长会如此草率地将自己那部分股权转给别人?这当然是极其不合理的,但冯校长态度坚定,林萧也当场痛快地签署了回转协议,事情便就此告一段落。
后来孟宇衡动用自家的一些手段调查了一下,查出了林萧与冯校长间不为人知的亲子关系,便也明白了冯校长不予追究的原因,可这件事只能算是豪门夺产,与他想知道的灵异事件毫不相关。
他相信自己从热成像仪中看到的并不是幻觉,认为学校里一定发生了比风水问题更严重的事件。
于是他悄悄回来,本想继续找线索,可学校竟然被极浓的迷雾包裹起来,他进去几次都原路返回。
“鬼打墙?”叶浅浅没想到短短两天时间,天师族已经做了这么多善后工作,不仅隐藏了阵法带来的能量波动,避免被外界的能量探测仪发现,甚至连普通人都考虑进去,将学校彻底隔绝起来。再看蚩尤族,知道世界末日即将来临后,一拍两散,别说对世界的责任感了,就连对自己的责任感都没有。
“所谓的鬼打墙与鬼神无关,只是人的一种意识蒙眬状态。”知道叶浅浅平安后,终于松了口气的孟宇衡自然地开启了学霸模式,“生物运动的本质是圆周运动。如果没有目标,任何生物的本能运动都是圆周。也就是说,从我进入迷雾开始,我已经失去了视觉,从而影响了我大脑的修正功能,在生物运动本质的驱使下,我以为我走的是直线,但实际上一直在原地进行圆周运动,所以才会迷路。”
“原来如此。”这还是叶浅浅第一次听到用科学方法解释鬼打墙,听着孟宇衡熟悉的学霸科普,她的眼眶突然有点热。
现在的她还能再用科学解释世界吗?她的人生已被各种玄妙的历程所充斥,包括她这个人,都不是一个正常出生和长大的人。
“怎么了?”孟宇衡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
“眼镜,你听我说。”叶浅浅极为郑重地开口,“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管在你听来有多么滑稽,我都希望你能认真地听完,不要打断我。”
从蚩尤圣女,到朔月之血;从自我封印,到失去记忆,再到后来叶深深开启玄光门,她与张槐序回到过去寻找宝物……叶浅浅没有丝毫隐瞒,全都告诉了孟宇衡。
她说得手机都发烫了,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应,差点让她以为孟宇衡听得睡着了。
“叶子,你讲完了吗?”又过了一会儿,孟宇衡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叶浅浅这才记起是自己不让他插话,连忙应道:“我说完了,眼镜,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没有迟疑,孟宇衡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叶浅浅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与他从小建立的科学世界观相悖,他不是不相信世界上有玄学,但他认为,那只是人类科技还没有达到可以解释这种现象的水平,而并不是这件事本身有多么玄妙。可他仍然相信叶浅浅,因为叶浅浅不会骗他。
叶浅浅长长地松了口气,她真担心孟宇衡不信,不把她说的世界末日当一回事。
“张槐序能不能完成任务还不好说,眼镜……”叶浅浅有些低落地说道,“你早点回家去,和叔叔阿姨待在一起吧,两天后我告诉你结果。”她希望孟宇衡把最后的时间留给家人。
孟宇衡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更没有对叶浅浅所说的离奇事件表露出任何惊奇或质疑,而是问道:“叶子,如果张槐序成功了,你以后就要去做蚩尤圣女了吗?”
如果成功与失败各占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只想失败的方向未免不够全面,孟宇衡不想干预叶浅浅的选择,可只要想到她会远离现在的生活,远离自己,他的心里就十分难受。
“我不去!”关于这个问题叶浅浅早就想过了,她马上回答,“我才不去做什么圣女,我要继续上学,他们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
听她说得这么坚定,孟宇衡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她不会走,那么不管她是什么蚩尤后人也好,朔月之血也好,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她会留下,仍然做以前的叶子。
“既然决定好了,就不要总是叹气了,你最近叹气的次数比你前十几年加起来都多。”
听着孟宇衡温柔平和的话语,叶浅浅终于笑了:“眼镜,谢谢你。”
叶浅浅拒绝了孟宇衡进学校陪她的想法,如果她去拜托叶海青,相信孟宇衡是可以进来的,可她不愿意在只有一半成功率的情况下,孟宇衡在最后的时间没有陪在家人身边。
其实孟宇衡分析过,张槐序已经知道了地母灵石的下落,那么实际上他成功的概率要比失败大得多,并且列出了极为复杂的推算公式,得出成功概率高达7263的结果,可叶浅浅仍是坚持。
挂断孟宇衡的电话后,天色已经破晓,又是新的一天,叶浅浅守着手机五点准时给孤儿院的院长爷爷打了电话,院长爷爷习惯早起,十几年如一日。
叶浅浅没有向院长爷爷透露太多,只是询问他的身体,问问孤儿院的孩子,问问他开不开心,跟以往的每一通电话一样。
剩下的时间她没有急着回墓室去,而是到学校超市好好地选购了一番,拿着平时喜欢却担心吃了会发胖的零食回到宿舍,开通了从来不舍得买的视频网站会员,把没有追完的剧集和综艺统统看了个遍。
如果生命只剩下两天,除了陪在家人身边,还会做什么呢?叶浅浅想,她会让自己以最舒服的方式,来向世界告别。
这期间叶海青来找过她,看到她的状态后哈哈一笑,本来还担心她想不开什么的,看来是白担心了,果然身上流着蚩尤的血。
对于他的评价叶浅浅不置可否,她只是在做她想做的事,和蚩尤族又有什么关系?如果她有能力,她也想像天师族那样忧国忧民,但她有吗?凭借她时灵时不灵的妖力?还是残缺不全的记忆?既然都没有,她可不是只能等着张槐序回来了吗?
“冯校长的儿子也来了,在外面,让你去见他。”叶海青把话带到后就离开了,对于青春小男生的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穿,可他非常不看好冯大少,霸道总裁范儿……现在不太流行了啊……
果然叶浅浅听完后丝毫没放在心上,把门一关回去继续追剧。
什么叫让她去见他?有事他不会打电话?不会来找她?真把她当成招之即来的小丫鬟了?同学之间开开玩笑她是不介意的,可不能得寸进尺啊,一方面心怀鬼胎地接近她,一方面又要她真诚以待,她可没那么闲。
整整两天,叶浅浅吃饭、追剧,和孟宇衡聊天,在屋子里待累了就去汀兰阁玩,游泳、唱歌、打游戏,过得无比充实。到了晚上,事先调好的闹钟响起,叶浅浅恋恋不舍地关掉只差二十分钟就大结局的电视剧,走出了宿舍。
按照她回来的时间推测,张槐序会在未来一个小时内回到现代。
叶浅浅乘坐纸舟去了墓室,此时的光索比之前又粗壮了不少,受月影之力的滋养,大半个坑洞都被暗色月影笼罩,而越靠近这月影,叶浅浅越觉得灵血浮动,难受得厉害。
数十名天师族人已在玄光门前严阵以待,冯啸威与冯广天也在场,蚩尤族这边则只有叶深深、叶海青,还有那个彩蝶少年,再加上刚刚赶到的叶浅浅。
“如果槐序失败了,我族将拼尽全族之力斩断灵索,哪怕人死族消,也要阻止灭世!”
看着张赦神情严肃地说出此言,叶深深笑了笑:“你们天师族向来有大义,小女子佩服,只盼等会儿别贪生怕死一个个不敢上前。”
若是以往,张赦受此调侃定然会怒目圆睁,可此时他却只看了一眼身边的张修明,暗扣住手心中的一张符箓。
这确实是天师族最终的决定。
天师族身为黄帝钦点的护国之族,与蚩尤族争锋虽然有自己的私心在,但他们的大义始终在于家国天下。
事实上张家为阻止灭世做出的决心不仅仅是以身祭阵,他们早已联系到国家处理异事件的秘密部门,又动用张家积攒了数千年的底蕴与人脉,确保在事件失控之时,社会各界与国家机器可以同时运转,竭尽所能,确保人类之火种可以延续。
这是天师族的大义,但同时张赦也有自己的私心。
一旦发生危险,他会用手中的符箓将张修明直接送回张家密室中,在重重符阵的加持下,就算世界毁灭,张家密室也会是最后消亡的地方,这是他身为父亲的私心。
说他们虚情假意也好,说他们沽名钓誉也好,平日里自私自利钩心斗角的老头子们一扫往日猥琐,神情郑重肃穆,就连他们身后的小辈目光中都透着视死如归,不得不说,这样的他们看起来顺眼不少。
叶海青少见地没开他们玩笑,就算是叶深深也只是调侃一句,随后便紧紧地盯着玄光门,等待结果的降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坑洞内的暗色月影似乎更加浓郁,在场几十个人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叶浅浅受到天师族肃穆气氛的影响,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站得久了,腿也快抽筋了。
她悄悄地挪了一下身体,缓解了一下腿部的僵硬,她想看看过了多久,结果刚把手机拿出来,就看到对面张赦更加阴沉的脸色,叶浅浅连忙亮出手机屏幕,表示自己只想看看时间,并不是想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玩手机。
明明好像已经过了两个小时,结果才过了十分钟。
一旁的冯广天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叶浅浅,见她拿出手机,连忙也掏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突来的铃声在寂静中无比响亮,叶浅浅手忙脚乱地把静音打开,同时成功地收获天师族多道谴责的目光。
叶浅浅顶着巨大的压力打开消息,却看见冯广天发来的消息上只写了两个字:女人。
叶浅浅向冯广天投以疑惑目光,冯广天似乎有些赧然,向她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叶浅浅对他这个时候还开这种玩笑有点无语,这时孟宇衡的信息也进来,问她情况如何了。
叶浅浅不再理会冯广天,专心回复孟宇衡的信息。
不远处的冯广天看着叶浅浅专注回消息的模样,和她对自己毫无耐心的样子形成了巨大反差,不由得握紧了手机,早已编辑好的信息迟迟没有发送出去。
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呢?冯广天想不通,以前的叶浅浅明明就是喜欢他的,不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或者烦心事都会第一时间找他。那时他们很自然地亲近,可以开心地开玩笑,叫她女人、小跟班什么的她也不会生气,怎么进了一趟玄光门,所有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呢?
最终冯广天删除了那条长长的信息,转过头去,不再理睬叶浅浅。
叶浅浅回复完孟宇衡的信息后,发现冯广天并没有发什么新消息,更加确定了他刚刚就是在恶作剧。
真是幼稚……
叶浅浅刚腹诽一句,悬浮在祭台上的归藏天书突然翻动了一页。这一异动引得所有人更为紧张,大家不约而同地向归藏天书靠近,看到新的一页上只写了四个大字:地母灵石,字迹下面还有一个空白的格子。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格子里继续出现预言,可等了半天,那格子里还是空白的。
“这是‘缺失的物品’吧。”彩蝶小正太摸了摸下巴,不太确定地道,“通常游戏里面这样的格位都是需要填充物品的。”
年轻人们恍然大悟,不玩游戏的长老们板着脸,假装自己早就知道。
“这是不是说明槐序成功了?”张赦眉头紧皱,努力理解这个需要填充的格位,“如果他没有成功,归藏天书怎会突然出现容纳该物的地方。”
叶浅浅也是这么想的,归藏天书没理由去做无用的事,既然……正想到这里,玄光门金光一闪,一个颀长的身影从门中走了出来。
和叶浅浅出来时的糗状不同,玄光门中走出来的青年沉静淡然,仿佛他推开的不过是一扇平平无奇的竹门。
“张槐序!”
“槐序!”
“哥!”
叶浅浅原本站在前面,她声音还没落,就被蜂拥的人群挤得七荤八素,别说和张槐序说话了,天师族摸到张槐序后根本不给他脚落地的机会,半架半拥地把他带回了自己的营地。
“这是人海战术!”叶海青捶手懊恼,“天师族还是那么奸诈啊!”亏他还在相亲相爱家族群里发了他偷拍的张赦宣布以身殉阵的视频,搞得大家都感伤了一阵子,还有族人表示他们也要回来助天师族阻止灭世,多么感人至深的团结精神啊!结果这帮老家伙见到张槐序话都没留一句,直接带走了,团结个毛线啊!
比起叶海青的懊恼,叶深深的怔然,叶浅浅心中只有欣喜。
张槐序成功了!虽然他们没机会说话,不过在混乱之时,她确定看到了张槐序向她点了下头。
找到了东西,归藏天书的任务完成,这件事就结束了吧?她又能好好上学了吧?想着以往平平无奇的日常生活,叶浅浅竟然期待得想哭。
叶深深看着激动的叶浅浅,不是滋味地道:“若不是我找到了开启玄光门的钥匙,你绝对无法完成天书的启示。”
“你真病得不轻。”如果不是叶深深突发奇想,事情怎么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叶浅浅评价了一句,然后向天师族的营地走去。
归藏天书上出现了属于地母灵石的格子,那就代表着需要将地母灵石放进格子里,匹配成功后,任务才算完成。天师族既然已经有了以身殉阵的决心,自然不会在此时做出有违天书预言的事,他们带走张槐序,应该只是想提前了解一下经过和结果,为家族争取最大利益罢了。
“女人!”
身后传来的喊声让叶浅浅的脚下顿了顿,但她没有停下,想来冯广天找她也没什么正经事,不过是觉得被人忽视心理不平衡罢了,否则刚刚也不会在那么肃穆的时刻开玩笑害她出糗。
“你去干吗?”见她不停,冯广天心中更气,跑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气呼呼地道,“你们可是仇家!你自己过去找死吗?本少爷陪你去吧。”
叶浅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又是抽什么风?冯广天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不想承认自己虽然生气但还是在担心她,硬声道:“还不走?”这个笨女人,先是不知道满脸开心地在回谁的信息,跟着又一直追着别的男人跑,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真的好气啊!不过他冯大少大人有大量,先不和她计较。
叶浅浅倒是不肯走了,用力挣开他的手,皱眉问道:“冯广天,你到底要干吗?”
能不能别在她想做事的时候一直打扰她啊?
听她这么问,冯广天气不打一处来,憋了好几天的脾气终于压不住了,大声道:“你还问我?我还想问你要干吗呢!”
“我?”叶浅浅指着自己,一点也不了解。
叶浅浅无辜疑惑的模样让冯广天的心里堵得不行,想他冯大少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被一个笨女人搞得阵脚大乱。
“就是你!”他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强压着火,“你既然喜欢本少爷,就好好地喜欢啊!干吗天天追着别的男人跑?”
叶浅浅一下子被震住了,声调直接拔高三度:“我喜欢你?”
“不然呢?”冯广天英俊的脸上带了一些窘迫,极不自在地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找我帮忙,心情不好的时候会给我打电话,你帮我完成老爹给我的考验,我也送过星星给你,我们天天都在一起,你……你别不承认!”
他们都没有压低音量,在偌大的坑洞中回声阵阵,不止叶海青和少年听得满脸好奇,就连天师族守在旅行帐篷外的小天师们都支起耳朵等待下文。
叶浅浅好一会儿没说话。不是被冯广天质问住了,而是彻底无语了。她拿出手机按下孟宇衡的电话,才响了一声,电话里就响起了孟宇衡的声音。
“叶子?结果怎么样?”
“眼镜,张槐序应该是成功了,我们安全了,不过现在先不要管这件事,你来和冯广天说,为什么我之前会对他那么好。”
电话那头的孟宇衡有点摸不到头脑,不过他还是实话实说:“因为冯广天说你带着的暗月吊坠他家也有一个,你一度认为他和你的身世有关,怀疑你自己是冯家的私生女。”
叶浅浅挂断电话,看着眼睛瞪得溜圆的冯广天,语气不佳地道:“我是个孤儿,找回父母是我最大的愿望,你知道当你说暗月吊坠你家也有一个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吗?”这些话叶浅浅在心里憋了很久,时过境迁,她以为当初的憧憬企盼早已像落叶一般被时间吹散,可今日旧事重提,她却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在意这件事。
“我以为你是我哥哥,所以我亲近你,依赖你,我以为我终于找到了亲人,可你呢?
“你是骗我的!你接近我只是为了得到暗月吊坠,只是为了打开这个墓室。
“冯广天,你随口编的一句话,知道让我开心了多少天吗?”
一直以来,叶浅浅给人的感觉都是平和温顺的。她有点小机灵但不多,遇到困难会退缩,遇到害怕的事会胆小,她以诚待人,但如果得不到相同的回报她也不会执着地热脸贴冷屁股。她不喜欢麻烦别人,更不喜欢别人因为她的身世而同情她,所以在大家面前,她始终都是乐观向上、开开心心的,只有在孟宇衡这个相处了十来年的青梅竹马面前,才会展现出一点真正的心思。
她就是一个普通女孩,直到现在,叶浅浅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今天如果不是冯广天把话挑明了,她也不会这样出言指责,只会默默地远离他而已。
“还有,”叶浅浅继续说道,“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叫我什么‘女人’,我有名字,我叫叶浅浅,或许有很多人巴结你想让你做他们的少爷,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同学,之前差点成为我的哥哥,现在则是一个信口开河的骗子!”
把心里话说出来后,叶浅浅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微微仰起头,坚定地直视着冯广天的眼睛:“冯广天,我说明白了吗?”
不闪不避,不卑不亢,少女清澈的目光看得冯广天心都虚了。不仅仅是出于因曾经欺骗她而产生的内疚,还有一些情绪在从未受过挫折的冯大少心中澎湃翻涌,不是以往那种理所当然的朦胧感,而是真真切切地,有一些东西击中了他的心。
冯广天再不敢与她对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想说点什么为自己辩解一下,可话到嘴边,却乖乖地化成另外三个字。
“对不起。”
他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的顺口胡说,竟然会对叶浅浅造成那么大的伤害。事实上,在冯广天以往的人生中,就算他无意中做了什么事伤害到其他人,也不会遭受到指责,所有人都那样大度,久而久之,他便不觉得犯点小错有什么了不起的,也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现在想想,或许并非是别人大度,而是因为他的身份,没人愿意和他说真话罢了。
该死啊!难道他冯广天竟然也是一个丝毫不将他人感受放在心上的混蛋富少吗?难道他和平时鄙视的那些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是同样的人吗?冯大少第一次反省自己的过去,对叶浅浅的愧疚感就更重了。
没等他问叶浅浅想要什么补偿的时候,脸色缓和不少的叶浅浅已朝他大方一笑:“我原谅你了,如果在之前的交往中我有一些行为让你产生了误会,我也向你道歉。冯广天,我并没有喜欢你。”
最后一句话成功地击碎了冯大少的愧疚之心,他气得肝疼,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和冯广天把话说开,憋在叶浅浅心里的小疙瘩也算解开了,她安心地向低头忏悔的冯广天摆摆手:“我先去办事啦。”
转过身,就见到张槐序在身后不远处,也不知站了多久了。
观看了大部分过程的张槐序面不改色,压下听到叶浅浅拒绝冯广天时心里产生的欣喜之意,平静地开口:“浅浅,我们去取地母灵石。”
张槐序成功了,留在公元200年的他不仅从叶深深手中救下了孙权的命,更因恩上加恩,得到孙权以兄长的亡魂郑重起誓,承诺在自己百年之后,会将地母灵石埋进张槐序给出的指定地点。
玄光门可以让他们穿越过去,却无法让他们直接将过去的东西带回来。毕竟还要经过一千多年的时间,如果埋藏的地点不够稳妥,地母灵石随时都有失踪的风险。
“密室?”冯广天还没从叶浅浅给他的打击中缓过神,又听到了另一件让他震惊的事。
当时张槐序思索良久,最终让孙权务必找到隐居于某处的冯姓村庄,将地母灵石暗中送入村长家的祠堂密室之中。
冯家香火绵延将近两千年而不断,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安全?
“我无意惊扰贵先祖,事态紧急,万请见谅。”张槐序客客气气,“为表敬重,还请冯家后人与我同去。”
“你……”冯广天惊愕半晌,“你怎么知道我家祠堂下有密室?”
这是只有冯家嫡脉才知道的秘密,他们冯家老祖宗是摸金校尉出身,为了避免报应,从先祖时就留下遗训,嫡出一脉禁止陪葬立墓,去世后化为骨灰存于密室之中,有个安身之所即可。
张槐序温和地说道:“中学的时候学校组织参观古迹,我感应到祠堂下方有一处空间,曾以灵力探测,那应该是个密室。”
冯家祠堂因历史悠久,很早就被列为保护古迹,冯家就势在祠堂周围修建了一座在本地十分有名的森林公园,也算是大隐隐于市的另一种见证。
“你可真会挑地方啊!”冯广天气得直磨牙,中学的时候?这都是什么人啊?
最可恨的是这关乎人类存亡,这样的大帽子扣过来,就算他冯家不愿意也不行。
“人家守了一辈子的宝物会给你?随便发个誓你就相信,说不定他根本没把东西放进去,到时候白高兴一场,还是都得死。”冯广天不甘心地说了一句。
不知为什么,虽然张槐序的神情面色没有任何改变,可叶浅浅就是觉得他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不少,连忙说道:“古人重誓,而且他对兄长的感情特别深,他愿意用兄长起誓,一定不会反悔的。”
叶浅浅开了口,冯广天就是再不满也不会说什么了,只是郁闷她为别的男人说话。
相比起冯广天在一边生闷气,冯啸威只觉得痛心,要不是他的腿伤了不便行动,他说什么也不会把这个见证历史的机会让给儿子的。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冯啸威拍拍儿子的肩头,偷偷嘱咐他搞到第一手的影像资料,供自己以后研究。
“我能去吗?”叶浅浅问。
其实现在叶浅浅最关心的是张槐序到底和张赦他们说了什么,能让他们这么快就同意取出地母灵石,她还以为天师族至少要向蚩尤族提出一些条件,才会把地母灵石交出来呢。
张槐序看向冯啸威父子,不等冯啸威开口,冯广天已做主点头:“你当然能去。”
同样吃了儿子“八卦大瓜”的冯啸威暗中摇头,这小子这么快就被拿捏住了?真是一点也没有其父当年之风,投降太快可是会被三振出局的啊。
祠堂所在的森林公园就在学校附近,说是三个人过来,实际上几乎所有的人都跟来了,有了现代装备的加持和祠堂主人的配合,三个人的行动无比顺利。
不过这里说是一间密室,但到底是冯家人安息之所,设计得颇为复杂,加之深埋于地下十余米处,想进去也得费一番周折。
冯广天虽然娇生惯养,但在冯父从小的教导下一点也不含糊,迷宫一样的密室通道在他眼中如同无物,各种机关也被他一一破去,简直让叶浅浅对他刮目相看,如果他能少点唠叨就更好了。
“有地图的。”看着叶浅浅对自己改观的模样,冯广天虽然骄傲但还是实话实说,不屑用造假来给自己加分,“就快到了。”
叶浅浅从冯广天那里听说了冯家遗训,忍不住称赞道:“你老祖宗好酷啊。”在那个讲究入土为安大建阴宅的年代,能做出这样决定的不是一般人。
“就是这里了。”冯广天终于打开了最后一道门,他没好气地向张槐序做出一个绅士礼,“请吧,张大天师。”
张槐序从进入密室后就安静得不同寻常,虽然张槐序的性格不像冯广天那样热情如火,但也绝不是个闷葫芦。
回想起之前他莫名地情绪低落,叶浅浅十分担心地问:“哪里出了问题吗?”
张槐序指了指冯广天头上,他戴着与冯父手中电脑同步的微型摄像机,示意他关掉。
“浅浅。”确定他们现在的对话不会被外界所知,张槐序垂下眼睫,“我的任务,应该是失败了。”
叶浅浅一怔,冯广天先一步跳起来:“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孙权用他哥哥起誓了吗?”
“你觉得孙权会毁誓?”叶浅浅也急了。
张槐序摇摇头,沉声道:“他继位时出了岔子。”
孙权继位之时,众多将领执意拥立孙翊,原本上下齐心的孙营将士分为两派,刀兵相向。
“孙权陷入绝境,最终他将带头将领召入帐中,使用了地母灵石。”张槐序面色沉沉,“地母灵石可颠倒生死,召回逝者亡魂。”
叶浅浅原本还不明白张槐序到底想说什么,可他最后一句话让她惊立当场,喃喃道:“你是说……孙权用地母灵石召回了孙策的亡魂?”
叶浅浅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召回”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是借尸还魂吗?那孙权岂不是变成了孙策?众将领拥立孙翊的最大原因是他“有兄策风”,可在真正的孙策面前,他又算什么?
张槐序点头道:“事发突然,我那时被逃脱掉的叶深深缠住,等我回去,孙权已完全变了一个人。”
这件事进行得极为隐秘,帐中之人皆立重誓绝不泄露,此后众将领再不提拥立孙翊一事,专心辅佐孙权,孙权也一改常态,杀伐果决,终成一方霸业。
“如此逆转天道,就算是女娲至宝,也只有一次使用机会。”这是孙策刚刚去世时,六神无主的孙权告诉张槐序的。
那时张槐序为防范叶深深牵扯了大部分心神,无暇与孙权细聊灵石一事,只能嘱咐小心收好,等他再回来时,孙权已使用了灵石。
地母灵石使用过后,便会成为凡石,或许正因如此,孙权才十分爽快便答应了张槐序留下地母灵石的请求,更以兄长起誓,此生不再与任何人提及地母灵石。
“一块凡石,想必无法完成任务。”张槐序拖到现在才说并非是他不敢公布实情,而是担心天师族在灭世的重压下会迁怒叶浅浅,以他目前的实力,还没有办法护住她……
“所以说我们还是要死?”冯广天呆呆地低喃,大起大落的刺激让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反应,他不知道应该怪谁,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等会儿出去我会尽量拖延时间,你尽早离开吧。”张槐序不想叶浅浅在生命的尽头还要遭受天师族的怒责。
希望突然变成绝望,说不失望是假的,叶浅浅冷静了一会儿,笑着叹了一口气,道:“反正都要死,去哪儿都一样,我还是和你一起吧。”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她想的竟然是那部只差二十分钟就能看完的电视剧,还有一件必须要留在张槐序身边才能做的事。
嗯,等出去就和他说吧。
叶浅浅暗下决心,与张槐序四目相对间,交汇的目光似乎变幻出绵绵的细丝,缠绕在两个年轻人的心头,再也无法移开。
他们没有说话,但她感觉到张槐序应该对她也有话说。
回过神来的冯广天臭着脸挤进两个人中间,打断了他们无声的交流,硬声道:“说完了吗?还进不进去?废话真多!”
冯广天率先走进密室,剩下的两个人赧然却又默契地相视一笑,跟着进入密室。
密室不大,一排排的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各式的瓷坛,粗略看去有上百个之多。
“这里是嫡出正支的归宿,以后我也会被放在这里。”冯广天解释了一句。冯家绵延了将近两千年,有直接血脉关系的子嗣便已多到不知凡已,其他旁支亲眷更是数不胜数,如此庞大的家族,不是谁都有资格进入这简陋密室的。
陈列如图书馆一样的密室尽头,单独放置着一个陶坛,冯广天走上前去恭敬地下拜,然后极不情愿地朝张槐序点点头,示意已经和老祖宗沟通过了。
张槐序歉然地拍拍冯广天的肩,如此惊扰先人,实非他的本意。
张槐序小心地打开陶坛,里面的骨灰已所剩无几,一只陶盒躺在坛中,在强力手电的明光下,可清晰地看到陶盒上刻着一个隶书的“权”字。
“见谅。”张槐序伸出手,将陶盒取了出来。
“咦?”叶浅浅站在张槐序对面,看到陶盒下还有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玉瓶,一半没在骨灰里,一半露在外面。
“这是……”张槐序认出了这个玉瓶。
这是某一世的张天师与蚩尤圣女的定情之物,后来听叶浅浅说,她将其冒充解药送给张居月,也因此激怒了张居月,差点死在他手中。
“我记得这个瓶子丢在丹徒了。”叶浅浅当时并不知道这瓶子的意义,自然也没有收回,当时在场的除了她和张居月外,还有那个差点被张居月用来试毒的倒霉小兵……
“原来他就是冯裕!我就说看他有点面熟嘛!”叶浅浅终于想起来了,她曾在冯广天家见过冯裕的画像,没想到画得还真挺像的。“可他不是孙权的兵吗?怎么又去投曹操了?”叶浅浅又看看玉瓶,“不是说有遗训不准陪葬吗?”
“又没有立墓,算什么陪葬?”冯广天拿出手机对着瓶子从各种角度拍下照片,“传说老祖宗得仙女点化转投曹营,又有临别前仙女送的一瓶仙药助老祖百毒不侵,他才能无墓不克,成为一名摸金校尉。而这样的身份最终助他躲过战役,有了以后的冯家。”
这件被记于族谱上,许多人都认为这是冯裕美化自己编出来的神话故事,结果竟然是真的。更让冯广天难受的是,仙女是叶浅浅?
冯广天面如土色,一时间难以接受这样的设定。
“还是看玉吧。”叶浅浅有点想拿走瓶子,但看着冯广天一脸阴沉,还是将瓶子放了回去。
张槐序打开被蜡封住的陶盒,里面另有一个小盒子,还有一卷被油布包裹的羊皮书。
狭小且完全封闭的条件让这两件东西保存得十分完好,张槐序小心地展开羊皮书,上面的字迹不多,却是一代大帝孙权的临终手书:权继兄位五十二载,多有难事,思兄之余,恐惊兄之亡魂,未敢擅用,勉力决之。
未敢擅用?
张槐序马上将那小盒子打开,一道朦胧的光彩立时溢出,盒内玉石灵气逼人,赫然是一件逆天法宝。
三人凑在一起面面相觑,很长时间没有人开口。
张槐序惊愕至极,他忍不住又翻开张居月的记忆,那晚过后,孙权熟练地接手军营中的一切事务,任人惟明,骁勇善战,与孙策一般无二。
“他把所有人都骗了……”叶浅浅不由想起那小将军的一双泪眼,短短几句话,写尽了他对兄长的爱之切,就算遇到再难的事,他都不忍惊扰亡兄,选择自己完成。
彻底变成另一个人有多难?假扮他人不被熟悉之人看破,又有多难?兄长的音容笑貌定然早已深刻于孙权心底,才能让他在须臾之间隐藏起全部的自己,以全新的姿态收服军心。
这样的坚持一定非常辛苦。叶浅浅却心事重重,除了为那见过面的小将军感叹,心里似乎还压着其他的事,仔细去想,又毫无头绪。
“别感叹了。”如同曾经的叶浅浅一样,孙权在冯广天心中仍然是扁平的纸片人,一个历史人物,生平事迹都摆在那里,是最好评价的,“孙权晚年可没少做糊涂事。”他边说边从张槐序手中拿过那五彩灵石,“最关键的是,我们不用死了。”
冯广天想好好观摩一下这据说可以召唤亡魂的法宝,说实话,就算他已经见识过这么多离谱的事,他仍很难相信真的有一件东西可以令人死而复生。
地母灵石温润至极,入手便如一汪清泉,又有一些说不明白的能量涌现出来,让冯广天顿时精神焕发,突来的变化让他手上一抖,地母灵石便坠入了他先祖的陶坛。
灵石落下,荡起一小片骨尘,一道微弱朦胧的光彩从陶坛中映出,而后飘然消散。
叶浅浅只觉耳边风声呜咽,似乎有人在说话,可再听下去,又寂然无声。
张槐序也同样感受到了,他与叶浅浅诧异地对视一眼,再看冯广天,呆怔怔地立在原地,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
“你、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冯广天脚趾头都凉了,就在刚刚,他清晰地听到有人在他耳边骂了一句:狗杂碎!又是你们!死也不让老子安生!
重新拾起的地母灵石依旧散发着霞光,张槐序收好灵石,又将陶坛复原,恭敬拜谢后,几人才离开了密室。
返程的过程迅速而静默,尤其是冯广天,在得知只有他听清了那句话后,他恨不能多生出几双腿跑出去。
地面上的人早已急不可耐,最着急的就是冯啸威。
“信号不好。”冯广天看着老爹焦急的样子非常感动。
冯啸威却抓着他连问密室里的情形,尤其是失去信号之后的事情。
冯广天郁闷了,看来在老爹心中,他的安危远比不上法宝。
“东西呢?”张赦疾步上前。
此次劫数,除了灭世之灾外,张赦最在意的就是地母灵石到底是什么。它可以为蚩尤族带来什么?灭世之劫渡过后,又会对天师族造成什么影响?所以他要先一步拿到地母灵石,评估一下天师族将来可能遭受的风险,如果地母灵石对蚩尤族大有助益,天师族也好早做打算。
原本张赦是打算自己去取灵石的,可张槐序告诉他,地母灵石需要朔月之血才能激活,不然便只是一块凡石。为了给天师族留下足够的研究时间,张槐序决定哄骗叶浅浅先一步激活灵石……这才有了他约叶浅浅一同前往密室。
张槐序伸出手来,手中托着一个小盒子,张赦连忙去接。他心急如焚,迫不及待地想研究这地母灵石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
此时异变突生,一阵香风直扫张赦面门。张赦早已对叶深深暗中戒备,带着火光的符箓冲出,与叶深深的绸带撞至一处!
几个回合下来,叶深深似乎不敌跃至远处,张赦才松了口气,便见张槐序手中已经空空如也。
张槐序叹息一声道:“对不起伯父,我打不过他。”
拿着小盒子的叶海青玩味地看着张槐序,盒子的确是他趁张赦分神的时候抢的,这是他和叶深深事先就制订好的计划,不过张槐序小子说什么打不过,根本没打好不好?他拿到盒子的时候,甚至觉得张槐序有一种拱手相让的错觉。
“海青!”叶深深扬声示意。
叶海青犹豫了一下,先看向叶浅浅,以目光相询。
叶浅浅无奈地点点头,她已经猜到叶深深想做什么了,既然拿到地母灵石的目的就是让玄光门彻底消失,阻止灭世之灾,那么这个任务最终由谁去完成,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得到叶浅浅的首肯,叶海青抬手将盒子甩到了叶深深手中。
叶深深当即打开盒子,盒中玉石异彩流转,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她双眼放光,绽放出极为明媚的笑容。
“是我完成了任务!我才是蚩尤圣女!蚩尤大人……”叶深深大笑出声,再不理会任何人,踏进天师族的传送阵,先一步带着玉石离开了,随后传送阵失去阵芒,彻底消散。
“她破坏了设置在蚩尤墓中的传送阵。”张槐序向叶浅浅解释了一下,传送阵需要双向定位,失去一个另一个也就不能用了。
“可知道地母灵石究竟有什么用途?”张赦气急败坏,可眼下也毫无办法。
冯广天刚要开口,却见张槐序先摇了头。
张槐序说:“虽已激活,却来不及测试。”
想着张槐序特地要求他关掉摄像头,就是不想让外界知道密室里的情况,这似乎关系到叶浅浅的安危,冯广天虽然气愤叶浅浅不给自己面子,但仍然闭了嘴,对密室中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叶浅浅好奇地问:“激活什么?”
张槐序微垂眼帘:“没什么,我们赶快回去吧。”
朔月之血激活灵石之说自然是假的,当时张槐序认为地母灵石已失功效,担心众人迁怒叶浅浅,便想将她带出学校,再找机会让她离开。而故意让叶海青拿走灵石,也是出于对叶浅浅安危的考虑。
玄光门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月影之力的影响每时每刻都在加剧,张槐序担心天师族一旦拿到地母灵石,会花费大量时间去研究,而地母灵石没有归位,玄光门就不会消失,月影之力也会继续加强。
归藏天书的预言中,明确出现的只有叶浅浅一人,如有意外,叶浅浅必定首当其冲。如今的叶浅浅并不是强大的蚩尤圣女,她连妖力都用不熟练,又如何能对抗月影之力?
少女被张居月刺死在血泊中至今仍让张槐序心惊胆战,张槐序并不是不关心天师族的未来,可同时,他也不希望叶浅浅再发生任何意外。
他希望事件马上结束,至于以后天师族若因此受到打压,他身为新任魁首,也自会担起重任,带领族人共闯难关。
事已至此,张赦只能忍下一口老血,带领众人赶回学校。
坑洞中,叶深深低头跪在祭台前,垂下的长发遮住了她美丽的脸,她一动未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种极为诡异的氛围在她身边流淌,她好像一尊通灵的泥塑。
归藏天书上,空白的格子已经填补,地母灵石契合地嵌在格子里,散发着阵阵霞芒。
“深深姐!”叶海青满脸好奇地跑过去,“任务完成了?我们安全了?你成为新圣女了吗?”
叶深深抬起头,露出精致到极点的侧脸,一双眼睛仿佛失去焦距,隔着虚无望向不知名的远方,“诸位,”她红唇轻启,“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