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浅浅活得很轻松。
她已经决定过普通人的生活了,虽然不知道能过多少年,但最起码在她适应自己的什么蚩尤血脉的身份前,她还是想要做个普通的小女生。
认真地在明德大学念完书,考上一所好的大学,然后再找份自己喜欢的工作,找个喜欢自己的人谈恋爱……
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人生计划,虽然她也有心理准备也许会有所偏移,却完全没想到会偏移到另一个位面!
从叶深深的反应来看,她以前恐怕也没有失去过记忆,从来没有享受过普通人的生活。所以给她十几年时间当成过渡期,应该是没问题的吧?反正依照叶深深的说法,她的寿命还有很久很久呢!
想通了的叶浅浅便把丢失的暗月吊坠抛到脑后,浑然不在意了。
虽然总觉得脖子空荡荡的有些不习惯,但在她下意识地第三次摸向脖子,却摸了个空后,孟宇衡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生日礼物。”孟宇衡递了过去。今天是周日,他们约了在明德大学的图书馆查资料写论文作业。
“提前给我的?”叶浅浅讶异了一下,随即眸色一暗。她的生日,就是她姐姐说她失去了法力退回到了婴儿身,被放在孤儿院前的那一天。
也是张槐序转世的那一天。
如果她姐姐没有骗她的话,她的生日也不是她真正的出生日,而是极具讽刺的一天。
叶浅浅低下头,眼神复杂苦涩。
“反正就是明天,早一天也没什么。”孟宇衡勾起嘴角,给了自家青梅一个标准的笑容,“我已经有六年没有给过生日礼物了,明天你肯定要专心于成人礼,应该没时间拆礼物吧。”
叶浅浅这才想起来大概几天前就收到过通知,今天下午就要去试衣服。
有关于成人礼,明德大学的学生手册上写得很清楚,人生一共有四个最重要的仪式:满月礼、成人礼、婚礼、葬礼。满月礼是证明人生的开始,正式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与许多家人亲戚朋友见面的仪式。成人礼是表示至此成人,需要承担许多责任,正式长大的仪式。婚礼是两个人和两个家庭的结合,而葬礼则是告别这个世界。
满月礼和葬礼都是本人没有意识没有记忆的,只是家人亲戚朋友之间的仪式。而婚礼一个人今生不知道会有几次,但成人礼却确确实实只能有一次。
所以古代的成人礼,也就是男子的及冠和女子的及笄,都是非常重要的仪式。可是在现代的中国,基本上都已经被淘汰了。要知道国外的高中也会有所谓的成人礼宴会,所以明德大学非常重视每个学生的成人礼。
为了方便,明德大学的成人礼也没有那么严苛的年龄规定。在新生进入明德大学的第一学期,到每个人生日的时候,都会为其准备一场庄重的成人仪式。好在明德大学的学生也比较少,平摊到每个月也就是进行一到两次成人礼而已。亲身经历过一次外加旁观帮忙做过这么多次,等新生变成二年级生的时候,便已经可以当主持了,把明德大学成人礼这项传统继续延续下去。
而这么多年以来,还是很少有两个人一起举行成人仪式的。
因为时间紧迫,既是新生第一次参加成人礼,又是一个及冠一个及笄,必然会一团乱,所以学生会经过协商决定,两个人的成人礼一起举行,并不分先后顺序。
“你和张槐序是同一天生日。”孟宇衡推了推眼镜,“总觉得你们俩根本不是处女座的性格,我才是标准的处女座。”
“对了,你的生日是假期,我都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叶浅浅这才想起来孟宇衡的生日就在她生日前十几天,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双手合十抱歉地道,“等明年一起补给你!”
“没关系。”孟宇衡被叶浅浅看得有些窘迫,他若是能预定生日礼物的话,就最好了……不过孟宇衡这句话在肚子里绕了几个弯,还是不敢说出来。
“对了,万一生日在假期,就像是你的成人礼怎么办啊?”叶浅浅没有察觉到孟宇衡的小心思,一边拆着小盒子,一边好奇地问道。
“若是在寒假,就在这学期考完试就办成人礼;若是在暑假,就只能等下学期考完试了。”孟宇衡倒是浑然不在意,对于他来说,仪式什么的,都不重要。生理上既然已经成人,那办不办仪式也没什么区别。最重要的,还是心理上成人。不过好像这个比较难。
“哇!这是送我的?”叶浅浅看着盒子里静静躺着的一块翡翠叶子,上面带着浅浅的绿色,玉质晶莹剔透,令人为之神夺。她恍了恍神,下意识地推拒道,“不行,这份生日礼物实在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如果她没有以前的记忆就好了,她还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收下这片叶子,但现在的她都可以准确地在脑海里给这片叶子估价,价格后面有一串零,直接能把她看晕。
“只不过是一块比较漂亮的石头而已。”孟宇衡说得很平淡,“这是我前年跟父亲去缅甸的时候,随手在街边买的一小块原石。我亲手开出来的,然后发现这块翡翠很适合雕一片叶子,就随便雕了一块。”
叶浅浅瞪大了眼睛,这样也行?
赌石什么的,就是用很便宜的价格买翡翠原石,但基本上都是赌输的啊!这概率跟中彩票没有什么区别好吗!
叶浅浅虽然没把她所想的说出来,但她的表情已经完全出卖了她。孟宇衡简单地解释道:“就算是彩票也可以算得出来概率,赌石也差不多,只要多看,就能大概了解各个场口的皮壳颜色和纹路走向。当然,这还需要一点点运气。”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叶浅浅忍不住把这片叶子拿在手中,入手微凉温润,简直就像是捧着一汪水在掌心。她的记忆虽然并没有恢复很多,但其中对古董异宝的记忆却有很多,可是就算见过冯广天他家小楼里的那些古董,她心中也只是有观赏看看的感觉,并没有现在这样强烈地想要占为己有的欲望。
“我看这叶子有浅浅的绿色,和你的名字很契合,就是为你雕的。”孟宇衡见叶浅浅有些意动,便接着游说,“而且你的暗月吊坠不是丢了吗?脖子上缺了东西戴很不习惯吧?正好换这个戴。”
叶浅浅抿了抿唇,决定收下来。孟宇衡是真的不把这翡翠叶子的价值放在眼里,他家父母事业也极为成功。而且这还是孟宇衡亲手雕的,这么重的心意,她要是再推却,就真的没法再做朋友了。
不过她想着,要给孟宇衡补份生日礼物。反正她现在身怀灵力,从记忆中搜寻一下,给自家竹马做个祈福的平安符什么的,是真正可以涨运势避灾祸的。若论真正价值,肯定比她手里的这块翡翠叶子要高。但这点就不要强调了,反正低调为上,心意到了就好。想到这里,叶浅浅也就不再抗拒,心情颇佳地收下了这份生日礼物。
看着叶浅浅喜滋滋地把翡翠叶子戴在脖颈上,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孟宇衡也笑了起来。
送人礼物,最高兴的当然就是看到收礼物的人十分喜欢了。更何况他还有隐秘的心思。
只是,现在还不是表白的时机。
孟宇衡推了推眼镜,悄悄调出iPad里加密的进度表,在一排的追求任务上,在“送她自己亲手做的东西”这一项上,打了个钩,又在附属选项中的“她很满意”上打了钩。
他看着上面向前涨了一格,变成32的进度条,满意地点了点头。
叶浅浅戴着新收到的翡翠叶子,倒也没有什么心思做论文作业了。一边漫无目的地翻着书,一边在脑海中搜索着她现在这种程度可以做的平安符。因为没有符纸和朱砂,她选了选,决定不画符,亲手打个结。太复杂的结她也不会打,但吉祥平安结还是可以学会的。而且她在打结的时候注入灵力,只要孟宇衡随身佩戴,就可以起到平安祈福的作用。
不过绳子倒是一时半会儿比较难找,虽然是普通的中国结绳子就行,但大小、长度、颜色都要选,明德大学之中也没有卖的,难道要网购?叶浅浅也没太急于一时,中午和孟宇衡吃了午饭,约了明天晚上过生日,下午她就按照预定的计划,去学生会的准备室领成人礼的活动安排和服装。孟宇衡本来想陪她一起去的,但叶浅浅觉得自己还没那么脆弱,让人陪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况且她知道孟宇衡每天的计划都是精确到分钟的,这么耽误学霸的时间实在是罪过,于是她坚决地婉拒了。
叶浅浅还是第一次去学生会,按照iPad上的地图指示,绕过汀兰阁之后,穿过一片幽静雅致的园林,便看到了一座古典宏伟的院落。
庑殿顶的格局,和那些透过围墙可以看到的里面修剪精致的植被,怎么看都很像是某个需要收费才能进去参观的公园。叶浅浅心里暗暗咂舌,因为学生会这里有学生出出进进,她也很容易就按照热心学姐的帮忙,进了主殿之后上了楼梯便找到了学生会的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实际上更像是一间宽敞的休息室。奢华的中式装修,悠然垂下的帷幔,满屋弥散的沉香味道,再加上慵懒地躺在贵妃椅上假寐的林萧,叶浅浅觉得学生会搞得这么腐败真的没关系吗?
听到叶浅浅敲门的声音,林萧懒懒地睁开了一只眼睛,指了指放在一旁软榻上的一堆衣服和手册,示意她自便。
叶浅浅看着那堆衣服整个人都不好了,只是个及笄礼而已,怎么可能需要这么多衣服?放满了好几个锦盒!好吧,不光是她的,还有赞者和有司的服饰?不过这也需要自己选人吗?她再想问林萧,但发现对方居然迅速地沉入了梦乡,只好艰难地把那几个庞大的锦盒合上,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手册也放在里面,还有旁边一个小叶紫檀的盒子。盒子里沉甸甸的,还有些金玉晃动的声音,应该是相配的首饰之类的东西。
专注着整理东西的叶浅浅完全没有发现,身后本该闭目养神的林萧,又重新睁开了双眼,现出了玩味的表情。
抱着锦盒晃晃悠悠地从学生会的院落里走出来后,叶浅浅有点发怔。因为在院门口,叶深深正亭亭而立,在发现她出来以后,就笑着迎了上来,显然正是在等她。
昨天下午听到叶深深和冯广天的聊天后,叶浅浅就尽力避免去想刚认的姐姐就图谋她暗月吊坠的事情,可现在面对面地站着,叶浅浅忍不住就把目光投往叶深深的胸前,却并没有发现她戴着那个从不离身的暗月吊坠。
叶深深顺着她的目光低头,大方地笑着说道:“我的那个借给冯少爷了。”
叶浅浅在心下表示怀疑,觉得她姐借给冯广天的不可能是真货,反正之前不也说了吗?她的粉丝后援会有很多,淘宝上几十块钱就能买一个。
叶深深接过叶浅浅手上的两个锦盒,也看到了后者胸前换了个吊坠,便取笑道:“哟!这是谁送的啊?还真好看。”
“朋友送的。”叶浅浅简单地说了一句,便岔开话题道,“我想打个吉祥平安结送他还人情,姐你觉得怎么样?”
“那可要比这坠子贵重多了,就怕对方不识货。”也许是偷换了自家妹妹的暗月吊坠,叶深深心里也有愧疚,想着要补偿她,便笑道,“我那里还有编结用的彩绳,都是上品的天蚕吐的丝,用来打吉祥平安结最好不过了。”
“那就谢谢姐啦。”叶浅浅笑得极为灿烂,她知道天蚕丝也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所以占起便宜来也十分不客气。
两姐妹就这样各怀心思地一路回到叶深深的宿舍,叶浅浅这才知道自家姐姐是主动领了差事,负责教导她明天及笄礼的注意事项。怪不得刚才林萧那么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什么都不管。
叶深深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个金丝楠木盒子,里面整齐地放着各种颜色的天蚕丝彩绳,有一些颜色还剩很多,有几种却只剩下一点点。这些彩绳上面朦朦胧胧地笼罩着一层看不清楚的灵力,虽然并不成气候,但若是以阵法排列那样地编成结,就会发挥出异常强大的威力。
叶浅浅仔细想了想,在记忆里翻了翻,便果断地拿了银色和蓝色两种天蚕丝。银色是最纯正的蚕丝颜色,而蓝色则是水系,可保平安。
“倒是个识货的。”叶深深也没半分心疼,随手把那金丝楠木的盒子一放,便不负责任地说道,“反正及笄礼什么的,你只要想想就知道怎么进行了,不用我再嘱咐什么了吧?”
叶浅浅把两种颜色的天蚕丝团精心地解开,表情很认真地说道:“还真没有及笄礼的记忆呢。”
叶深深一怔,这才想起她们姐妹俩当初长大的时候,又怎么可能有人给她们准备什么及笄礼?她无奈地笑了笑,这才道:“好吧好吧,那我给你讲讲,我来当你的赞者吧,一会儿那套深色的衣服给我留下。有司的话,你最好再选个关系好的女生来当。其实明天事情比较多的是其他人,并没什么难的……”
叶浅浅捋顺两种颜色的彩绳,一边听叶深深讲及笄礼的安排,一边打了个吉祥平安结,心里却迷迷糊糊地想着,若是能和姐姐这样相处,倒也不错。
叶深深也松了口气,她事实上哪里会不知道昨天叶浅浅就在门外,但看自家妹妹现在这副粉饰太平的模样,就知道她这一步赌对了。
暗月吊坠这么重要的东西,当年也是因为需要隐藏,大隐隐于市,才把真品戴在还是婴孩的叶浅浅身上,她身上戴着的赝品不过是吸引其他人注意力的。而现在叶浅浅的灵力慢慢恢复,又意外沾染了莫名其妙的人的血,这真品就再也隐藏不了了,还不如早点收回来的好,否则就是个招祸的东西。
她的妹妹,只有她一个人能欺负,其他人别想妄动!
叶浅浅觉得第一个吉祥平安结打得太难看了,见自家姐姐不在乎她多用几截天蚕丝,便毫不客气地又打了一个,这回打出来的吉祥平安结总算可以见人了。叶浅浅把最开始的那个也收了起来,虽然样子难看了一些,但绳结的排列顺序没有出现错误,一样拥有应该有的效用。
叶深深见自家妹妹摆弄着手里的吉祥平安结,也没把她说的话听进去多少,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算了,你先回去吧,明天到时候都听我吩咐就行了,不会出什么错的。”
叶浅浅也深以为然,把床上的几个锦盒都抱回了自己的宿舍。旁边的房间没有半点动静,纪菲应该还没有回来。叶浅浅把那几个锦盒就随手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兴致勃勃地把里面的衣服往自己身上比量。
刚刚倒是忘了问自家姐姐怎么穿这些古装了。
这样想着的叶浅浅,实际上在拿起那件月白色曲裾的时候,就直接往身上熟练地穿戴上了。等她回过神的时候,镜子就已经很忠实地映出了她的身姿。
静静地看着镜子里有几分眼熟又有几分陌生的自己,叶浅浅呆怔了半晌,总觉得披头散发的自己此时倒是有些不修边幅了。她打开一旁成人礼配套的首饰盒时,一下子就愣住了。
因为在琳琅满目的首饰盒之中,有一支素白的玉簪静静地躺在正中央。
那支玉簪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简约大气的凤凰样式,让叶浅浅怎么也无法错认,这就是当初那支她怎么都找不到的凤凰白玉簪。
“怎么会在这里?”叶浅浅下意识地低喃着,忍不住就把这支玉簪拿在了手里。入手温凉的感觉,让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身体像是有意识一般,她对着镜子熟练地把长发绾成了一个古朴的发髻,又把稍稍有点长的刘海拨往一旁,露出圆润饱满的额头与明亮深邃的双眸,随后又紧紧地抿了抿双唇,镜子里便出现了一个明艳靓丽、夺人心魄的古装佳人。
叶浅浅从昏昏沉沉的意识海中恢复了神志,还未睁开双眼,就感受到了身体各处传来难以忍受的痛楚。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扔进了蚁窟,连身体内部也都爬满了蚂蚁,每一处都在经受着蚂蚁的啃噬,简直就是无法承受的酷刑。
毫无准备的叶浅浅直接忍受不了地呻吟出声,她还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地步。难道是做噩梦了?但都痛成这样了,也不见她从梦中醒来,难道她真的是在神志不清的时候被人抓了?
叶浅浅越发心急起来,可是她越急越是没用,不光感觉到手脚四肢被束缚,就连眼皮子也像是有千斤重一样,怎么也没办法睁开。
就在她痛得满头大汗、忍不住哀呼的时候,一声轻笑从耳边传来,立刻让她停止了呻吟。
这声轻笑离她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她几乎可以感觉到对方喷吐在她耳后的灼热气息。
也许是因为这一声轻笑打破了某种魔咒,叶浅浅发觉自己睁开了双眼,视线一开始都是模模糊糊的,她迟一步才发现都是因为她痛出来的冷汗迷了双眼。之后使劲眨了眨眼睛,努力地对焦,叶浅浅才发现站在她身边微笑的男人,正是张槐序。
他正用一种极其亲昵的神情注视着她,连那双俊秀的眼瞳都蕴含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情意,这种从未展现在她眼前的深情,让叶浅浅几乎忘记了身体的痛楚。
当然,这也只是几乎而已。
在下一瞬间,身体的痛苦如潮汐般袭来,越发令她难以忍受。
她咬住了下唇,拒绝自己再露出任何示弱的声息。
叶浅浅并不傻,她也不是被爱情冲晕头脑的傻姑娘,即使在第一时间,她的确沉浸在张槐序几乎可以溺死人的眸中,但她依然记得他们的感情并没有到如此地步。明明之前还尴尬得见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一转眼就亲昵如此?
事出反常必有妖……好吧,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算是妖的一种。
叶浅浅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时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很奇怪的密室之中,这间密室的地面和墙上都爬满了繁复的符咒,那些忽明忽暗的符文就像一条条有生命的毒蛇一般,四处游走。而她双手张开,呈十字架形被符箓贴在墙上,不能动弹。她看到自己的手腕脚腕上都贴着用朱砂写满的符箓,冷不丁一看都以为是晕开的血丝。
这种感觉,即使不去确认,都能猜得出来绝对是天师家族的手笔,而且她现在非常有可能就身处张氏家族的囚室中。
叶浅浅甚至连身体的痛楚都忽略了,她绞尽脑汁回忆着自己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可还未回想起一星半点的时候,就敏感地发觉面前的张槐序和她认识的并不一样。
不只神情和眼神,面前的张槐序比起她所认识的那一位,要年长一些,大概要二十五六的岁数。俊容成熟了许多,肤色也晒黑了少许,甚至在左眼角的地方有一道不仔细看就发现不了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而且伤痕也不是新伤,像是半年前受伤的样子。
这绝对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张槐序!除非她一觉睡了七八年,否则张槐序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又或者……张槐序有个长得很像的哥哥?
就在叶浅浅胡思乱想的时候,张槐序低下头来,亲昵地用手背抚摸着她的脸颊,压低了声音轻叹道:“傻女人,怎么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呢?”
张槐序的声音极具磁性,尤其他刻意低哑着嗓音,但叶浅浅听着却是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无端生出几分寒意。又有几滴汗水从额头滴落到眼睛里,她却并没有闭上眼睛,而是努力睁大双目,这回让她又发现了些许细节。
面前的这个张槐序穿着的是普普通通的白衬衫和黑裤子,那白衬衫都不是什么牌子货,而是棉布质地的,发型也是很老土的三七分,虽然依然很帅气,但就像是……在老电影里看到的二十年前的打扮。
一个念头从叶浅浅的脑海中升起,让她忍不住地怀疑起来。
难道说,她现在经受的,是她十八年前所遭遇的一切?那么说这只是她的回忆?至于原因……
叶浅浅没有说话,她面前的张槐序也没有感到意外,他伸出手,把她头上的发簪抽了出来。
感到头上一轻,长发倾泻而下,叶浅浅没有意识到张槐序看着她的目光微微闪动,她的目光全部聚焦在对方手中的那支凤凰白玉簪上。
想起昏迷之前莫名其妙出现在首饰盒里的凤凰白玉簪,叶浅浅觉得她应该找到了引起这件事的症结。
和以前的梦境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逼真程度高了些,叶浅浅也就放松了心情,甚至连身体的疼痛也像是减轻了一些。只是张槐序下一秒做的事情,让叶浅浅吓得目瞪口呆。
只见他一边深情款款地看着她,一边用凤凰白玉簪尖锐的那一端贴上了她的脸颊,微一用力,脸颊处便传来了令人发颤的刺痛。
他疯了吗?!
叶浅浅骇得一动都不能动,事实上她也无法躲避,她连躲开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槐序拿簪子划伤她的脸。
“都是这张脸,你就是用这张脸来引诱我的,破坏掉就好了。”张槐序喃喃低语,双眸中暗藏着疯狂。
好像可以感受到血滴滑过脸颊,沿着下颌再滴落的触觉,叶浅浅心如刀割,却知道前世的自己此时肯定比现在的她要痛上万倍。
被自己心爱的男人哄骗陷入阶下囚的地步,又被亲口告知所有的爱都是虚假的,还要经受毁容的痛苦,接下去还不知道要遭遇什么,这要是换了她,她也会疯啊!
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她曾经所经历的事情。
虽然早就从叶深深口中知道前世的她和张槐序不死不休的结局,但如今亲身体会,却依旧震撼无比。
叶浅浅愣怔着,完全无法反应,却清晰地感受到了心脏被慢慢撕碎的痛楚。
她想,她终于知道前一世的自己为什么能下狠手杀掉自己心爱的男人了。
在意识消弭的那一瞬间,叶浅浅感到脸颊的伤口处传来刺痛,吸吮的声音随之传来。
“朔月之血……果然非常的美味啊……”
纪菲心情不好,趁着周末休息,索性就出去逛街扫货,一直在外面逛到店铺都关门了才往回走。家里的司机一直给她送到宿舍门口,她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艰难地挤进门。
如她所料,客厅里一片漆黑,纪菲估摸着今天晚上叶浅浅大概也不会回寝室,反正她夜不归宿也不是第一回了。手里全拎着东西,纪菲也懒得开客厅的灯,借着外面月亮浅淡的光线,直接往自己的屋里走去。
只是还未等她走两步,眼角的余光就注意到客厅的沙发上居然不声不响地坐着一个人,骇得她差点就尖叫出声。不过幸好淑女的教导让她很快就恢复了理智,她扔掉手里的购物袋,踩着高跟鞋不爽地走到墙边按下电灯开关。
“唰”的一声客厅内亮如白昼,可是窝坐在沙发上的人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而且在白炽灯的映照下,对方的脸色更显得苍白如纸。
这副失恋的模样,八成是表白被拒了。
纪菲在心里吐槽着,却又不得不承认叶浅浅这副难得的脆弱样子,当真是我见犹怜。不过一个人私下里这样,没有让当事人看到又有什么用?不过腹诽归腹诽,纪菲还是忍不住八卦地凑过去半抱怨半娇嗔道:“怎么不开灯呢?万一磕到碰到怎么办?”
叶浅浅的眼睛眨了眨,像这才发现屋子里有人。
当她幽深的黑瞳直视过来的时候,纪菲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感觉对方身上有股不可名状的悲哀,浓重地凝聚着。
再次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纪菲对叶浅浅的敌意也打了折扣,甚至还隐隐有些同情对方。她坐到叶浅浅身边,用闺密的语气劝道:“不要想太多了,一切向前看,何必在一个不喜欢你的人身上浪费自己的时间呢?浪费时间等于谋财害命!”
纪菲一向都是坚定了目标就大步向前走的妹子,虽然还是有些小心思,但她自从明确自己的人生目标之后,就从未迷茫过。即使偶有偏差,也会很快修正过来。
也许是纪菲说得太铿锵有力了,叶浅浅闻言一个激灵,从沉浸的世界中回过神来,就看到纪菲义愤填膺的一张俏脸。
“明天你的成人礼,有没有找到人做你的有司啊?啧,这套有司的服装还放在这里,一看就是没找到人。还是让我来拯救你吧!来,帮我看看我今天的战利品!有没有配套的东西?”很快把叶浅浅排除在竞争对手之外后,纪菲就一改平日的冷淡,热情地拽着叶浅浅开始拆试她买的新品。纪菲有强迫症,每天从头到脚要搭配同色系的配饰、包包和鞋子才能出门,所以她的衣柜早就塞得满满当当的了,这次可算是抓到人帮她参谋,便乐此不疲地各种换装。
被纪菲这样闹腾了一下,叶浅浅心中的苦涩也淡去了几分。
她悄悄地把头上的凤凰白玉簪拿了下来,紧紧地攥在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