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请。”霍薪引着她,一面带路一面注意着萧皖的反应。这三年皇后没出过宫门,按理说是不会知道宫内路径的,他刻意走了两条小路瞧着萧皖的反应,不知真假,她没表现出一点惊讶,只是一直跟着霍薪,瞧上去是真不知湖心在何处。
“哟,阵势不小,在宫里还害怕我做什么?”萧皖扫了一眼隐匿在暗处的锦衣卫,轻蔑的朝霍薪咧咧嘴,“有你拦着,能出什么事,你拦不住的,搁这两个废物又有什么用。”
“娘娘说笑了,宫里如今不太平,暗潮汹涌的怕伤着娘娘,皇上特意差人保护娘娘。”霍薪没有一点被拆穿的恼怒,笑着对萧皖胡扯,“娘娘也要小心些。”
萧皖觉得好笑,不免摇摇头,“放心,本宫仇家可没有厂公爷多,不会比你先死。”
寒风腊月吹的衣摆冰似的,一抚到身上就是一个寒颤,齐敛瞧着萧皖就只穿这么一点,不免惊讶,她面色如常,看来师父说的不假,皇后娘娘跟师父一样,是个高手。
“娘娘,就在前面了。”霍薪顺手一指,萧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已经冻结的湖边站着一个人,周围的树枝上有未融化的积雪,风一吹会落在那人身上,他身量高,披着厚实的玄色大氅,高束着发,伸出手,好像要接那零散飘下来的雪花。
好一副画儿似的面孔。
“皇上,皇后娘娘到了。”霍薪对嬴稷说。
一直背身对着他们的人听了这话,才缓缓有了动作,他慢慢转身,看看身后立定的人儿,他娶了三年的皇后。
他有一双湖水一样水蓝色的眸子,好看的像仙人一般。
“哟,来了。”嬴稷好不正经的开口。
“皇上身子不好,今日天冷,还站在这冻湖边,不怕短命?”萧皖瞧着他勾勾唇,笑不答眼底。
“你倒真是跟朕印象里的样子没一点变化。”情话一般讲着,说出口却是无尽的冰冷,“不过你的确有本事,太后都向着你了。”
他俯下身靠近了萧皖,甚至,伸出手,揽了她的腰,做出一副风流的样子。
“你好本事。”
萧皖没躲,任由着他在自已的细腰上掐了一把,只是无声的盯着他。
那人只掐了一把,就把她松开了,甚至后退了一步。
嬴稷面上不显,可心里却惊,“好凉,冰块一样。”他想着,碰一下都冰手,人怎么会是这种温度。他不喜寒,所以放弃了本来想要逗弄她一番的主意,赶紧收回了手。
“太后因为什么保我,你心里最清楚。”萧崇不再看他,侧身往湖边走,看着凝结的莲湖,还有里边能隐约瞧见的游鱼。
“她因为什么朕不管,朕只管你,伏低这些年,你到底要做什么。”嬴稷也走到她身边,勾了一缕她的发绕在手里玩,萧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发丝上也是,他最不喜欢,“你是不是,要杀朕?”他笑吟吟的问。
萧崇没说话,轻笑了一声,“你的命不值钱。”
“是么。”嬴稷凑近了她耳边,靠近那一缕幽香,“朕的命不值钱?那谁的命值钱?”他甚至将那一缕发放到唇边吻了一下。
萧皖感受到发丝被牵动,回头看了他一眼,两人本就挨得近,这一回头,鼻尖之间都要触上了。神色冷了几分,抬手推开了他。
嬴稷体温很高,凑近了就能感受到暖,烫的萧皖不适。
眼瞧着面前这个烦人的还霸占着自已的那一缕发,萧皖忽然就笑了,右手一挥,那一缕发就被她割断了,留在了他手上,她的发很长,就算拦腰割断也能在他手里飘逸着。
嬴稷惊了一下,看着手里的发,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萧皖说了下句。
“太子的命值钱。”
她说,风雨欲来。
“你说什么!”嬴稷瞬间火了,绕着青丝的手就冲着她的脖子去,可这一下却是无力的,手臂绵软,速度虽快,力道不足,萧皖只轻轻一抬手就把他拦开了。
青丝飘落四下,她退后了一步。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互相审视对方面上的神色,企图瞧出个名堂,但都一无所获,一个暴怒一个麻木,除了浅显于表面的虚伪,内里的一点点东西都得不到。
剑拔弩张。
“嬴稷,小心短命。”这是今天她第二次说出这句话。
“你...!”刚想再辩,手上却有些微微刺痛,嬴稷低头看向右手,腕骨处有了一个细小的口子,可怜巴巴的流出了一滴血,马上就被袖口蹭花了。
萧皖适才不曾出手,是拦他的时候身体自然的反应,萧皖没压住的反应。若是没有刻意压制,她刚刚是想要他这只手!
“你敢伤朕。”嬴稷迟迟不曾抬眸看她,就只是盯着那快要干涸的血花。
“这也叫伤?”萧皖乐了,从袖袋里扯出一截帕子,亲自上前,折了三折,用帕子,把嬴稷那举着的手腕包扎了一下。
紧紧绕了三圈,包的好看,一点不臃肿。
“皇上从前也是率军打仗的人,莫不是锦衣玉食惯了,如今一点苦也吃不得了?”萧皖包好他的腕子,习惯性的在他手上轻拍了两下,“回去本宫差人送两罐金疮药给霍公公,让他替您日日上药,可千万不能落了毛病才行。”语气夸张的说着,似笑非笑的演着,适当的时候还瞧了霍薪一眼。
在九五之尊面前自称本宫,大逆不道。
“你若装傻,朕倒没有了和你对论的意思。”嬴稷哼哼笑了两声,“无趣。”
“无趣不无趣,这不是皇上该管的事,你我毫不相干三年,今儿这番热闹我当真是开眼。”萧皖抬抬手,抚了抚额角的碎发,“嬴稷,我只告诉你,不管你是装的也好,真的也罢,今日冒犯若是再有下次,本宫可不管你是不是皇帝。你想找死,本宫,不介意送你一程。”
指尖轻佻的在他身上缓缓滑动,从他腰封上嵌着的环龙佩单指抚到胸口,在心脏处停住,用力点了一下。力道不小,推的嬴稷向后稍稍倒了一下。
“是么。”嬴稷感受着身体上的力量,暗自发力稳住了身形,一把抓住了那要收回去的手。
凉,冰手,像抓了个冰块。
“可今日,不是朕的主意,是太后啊,皇后跟太后同气连枝,难道今日之事竟然不知吗?”抓紧着用力收回去的手,强迫着它全掌贴在自已的胸口,“朕怎敢惹你,朕病弱不堪命不久矣,怎么敢招惹皇后娘娘这般高手?娘娘真是误解朕了,朕对娘娘只有敬畏,哪敢冒犯?”
“你放开!”萧皖皱眉,那人手像钢一样牢,不是内力,她没感觉到他经脉运作,只是靠身体的力量抓着她,她竟挣不开。
“娘娘你看,”他抓着他的手又像心口用了几分力,能感受到心脏砰砰的跳动,伴随着他讲话时的震动,分毫不差的反映回她的手上,“朕满满的全是诚心。”
“滚!”萧皖瞬间眼眶猩红,手指鹰勾成爪,对着那颗“赤诚”的心脏就抓了过去。
“!”嬴稷见状,立马推开她的手,紧着向后退了两步。
“皇上!”霍薪在一旁看着嬴稷后退,赶忙上前想看看嬴稷的情况,他从侧瞧的真真儿的,刚刚那一爪,是动了真格的,若不是皇上闪避及时,那一下保准已经勾爆了心脏,他后怕不已,看着萧皖生生压着震怒,“萧家之女!你竟敢对皇上动手!”
嬴稷只沉寂的看着她,看她还没卸力的利爪,他也没想到,萧皖真敢弑君。
大庭广众,明晃晃的,要杀他九五之尊。
萧皖没理霍薪,不过也没有了刚刚那般暴戾,眸色平淡的睥了他一眼,随后她低头看看右手,被紧紧抓着的地方已经红了,出现了明显的指印,他抓得紧,体温又高,一半是勒的一半是烫的。
嬴稷看着萧皖周身平静下来的气势,目光多了几分深意,瞧着那人仍在看着自已是手,拍了拍霍薪,示意他退开,别再挡在他身前。
“朕要赏鱼,你去给朕想想办法。”轻佻的语气恢复如初,嬴稷用缠着帕子的手指了指莲湖。
“你想出了办法,朕,就不治你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