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远远的便见明砚清身着一身翰林院官服,规规矩矩站在大门外。
他身姿挺拔面若冠玉,一身书卷气拒人千里之外,正应了那句‘砚磨梅花透,墨气如山清’,不愧是青阳国最俊俏的美男。
见到姬凌云向自已走来,明砚清下意识后退一步,拱手行了一礼,“微臣明砚清见过二殿下。”
他面无表情,时刻与姬凌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行礼的动作更是标准得挑不出刺来,一板一眼像个古板的老学究。
可他偏是如此,姬凌云就越觉得有趣。
“明大人此行来寻本殿,于公还是于私?”
姬凌云一步一步朝他走去,逼得他连连后退,饶是后背撞到了墙上才肯罢休。
“二殿下请自重!”
明砚清弓着身子保持着行礼的动作,不料姬凌云竟抚上了他抱拳的双手,他如触电般迅速将手抽回。
“微臣此行于公。”
“进去说。”
姬凌云利落转头往府里走去,走了半天突然发觉明砚清根本没有跟上来。
“怎么?怕我吃了你?”
明砚清当然怕,姬凌云在他身后追了七年,所有人都知道姬凌云非他不娶。
可他不愿,他志在朝堂,从来无心情爱。
更何况姬凌云的风流韵事传得满天下都是,他明砚清要的只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并非良配。
犹豫片刻,他终究还是踏入了姬凌云的府邸。
他跟在身后,仔细观察着府中布局,这是他第一次来。
与传闻中不太一样,原本以为姬凌云纨绔奢靡,府中定然也是如此。
可当他亲眼见到,却发觉二殿下府中甚至比一些大臣的府邸都要简约,全然不似一个纨绔子弟能有的住所。
“很惊讶?”
见他面露诧异,姬凌云打趣道,“明大人若是愿意早些了解本殿,如今怕是我俩的孩子都能跑了。”
正经不过三秒,但她的话对明砚清来说毫无攻击力,因为他可以做到完全无视,毕竟这么多年习惯了。
到了书房,明砚清恭谨站在一旁,姬凌云则坐在书案前,提笔随意写写画画。
“母皇叫你来的?”
“是。”
“与吏部尚书有关?”
“是。”
姬凌云说一句,明砚清便答一个字,一句废话都没有。
她停下笔,抬头看向明砚清,“所以母皇叫你来做什么?”
“陛下让微臣来劝您,交出贺公子,平息钱尚书的怒火。”
姬凌云面带笑意,手指轻叩桌案,一股压迫感于无形中展开。
“你觉得我会这样做吗?”
明砚清低头,“微臣不知。”
姬凌云又问,“可知母皇为何派你来劝我?”
明砚清的头更低了,“微臣不知。”
“当真不知?”姬凌云走到明砚清面前,一双摄人心魄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
饶是如此,他仍是面不改色。
姬凌云突然笑了,“明大人希望我如何抉择?”
昨日她让贺云起废了钱有财一只手,今日钱尚书便闹到母皇那里去,逼得母皇忍痛割爱让明砚清前来游说。
别人不晓得其中的意思,她还不晓得吗?
母皇知道她不可能白白将贺云起交出来,便让明砚清作为筹码交换,她只要交出贺云起便可将明砚清收入榻下。
要知道,她曾经向母皇求娶了明砚清多次她都不愿,如今倒是慷慨。
她再次看向明砚清,他是个聪明人,这等事情他不可能不明白。
感受到带有压迫感的目光,明砚清喉结滚动,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还是个男子,他没有权力替二殿下做任何选择,也没有拒绝的权力。
还不等他开口,姬凌云便率先替他说了出来,“你不愿。”
明砚清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愣在原地,她瞳孔里的自已是那么的清晰。
见他如此模样,姬凌云又忍不住想要逗他,“你若是愿意,现在去追云起还来得及,他刚走没多远。”
“走?”
“对呀。”姬凌云笑道,“我放他回国了。”
明砚清又是一惊,没想到姬凌云为了保贺云起竟然提前放他回国。
不等他反应过来,姬凌云便将方才写好的手信装到信封里,递给他。
“我的抉择在此,替我转交给母皇。当然,你也可以打开看看,毕竟这个抉择关乎着你的未来,你有权更改。”
明砚清顿了顿,接过信后并未打开,而是小心收好。
“微臣告辞。”
他恭敬行了一礼后便马不停蹄跟着下人出府。
然而当他站定在大门口前,看着往来路过的行人,心中竟隐隐有了几分退缩之意。
“那不是高风亮节的翰林,明大人明砚清吗?”
“还高风亮节呢,表面上清高,这私下里不还是偷偷跑来爬二殿下的床?”
“他一个男人,不过就是仗着自已有点姿色才能入得了翰林院,知道的是当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以色侍人呢!”
“白日上朝,夜里上榻,哈哈哈哈!”
百年来,除却地方小官员,青阳国还未有男子入朝堂的先例,明砚清乃第一人。
路人的话难堪入耳,虽说声音不大,却足以落入明砚清的耳朵。
他自嘲的笑了笑,他自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如今却对这几句流言蜚语有了退缩之意,如此心性还如何为官?
“大人,他们说得也太过分了!”
书童搬来上马的凳子,语气里满是愤愤不平。
他家大人为官清正廉洁,兢兢业业,根本不是那群乌合之众说的那样!
“无妨。”明砚清拂了拂衣袖坐上马车,语气风轻云淡,“不过是几句无端的揣测,这些年都这样过来了,清者自清,何必去在意?”
“可...”
书童还想要说什么,见明砚清合目养神便也识相的闭了嘴,但心中仍旧愤懑难平。
大人常说清者自清,所以从来不为自已辩解,平日里也总是规范自已的言行,不让自已犯任何错。
可那些毕竟是乌合之众,他们不看你做了什么,而是只在意自已想看什么。
大人心思重,表面上不介意,可实际上心里多少会有些失落,如今外面那些流言越来越难听,他真怕大人哪天承受不住...
想着,手中驾车的马鞭不自觉重了几分。
马儿忍着剧痛哼了一声,随即加快脚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