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米良才带着救济的粮食来,竹林院子里原本低迷的气氛瞬间变得高亢起来。
不少流民主动上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达感谢,感谢这位隔三差五来救济灾民的好县丞。
“米大人!”
白胡子老丈紧紧握住米良才的手,那双饱经风霜皱巴巴的手上只剩下瘦骨嶙峋的骨架,浑浊的双眼深陷眼窝之中,却闪着激动的泪水。
“您真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呐!”
老丈颤抖的声音真挚肺腑,听得在场人心中一阵酸涩。
这段时间若不是靠着米大人的接济,他们有的人怕是早就饿死在路边,被野狗啃食尸骨无存。
说着,老丈就要领着众人跪下,吓得米良才立马伸手扶住他。
“这可使不得!身为县丞,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看着老丈沧桑干枯的脸,他不免觉得有些心痛。
为官者当修身为民,只可惜他能做的有限,保住这一院子人的性命已是他的极限了。
“米大人不必自责。”
见他暗自神伤,老丈反倒安慰起他来。
“您比那狗官好太多了!”
老丈口中的狗官正是石县的县令,余博学。
说起这个狗官,他硬是咬着所剩无几的后槽牙叹了一口接一口的气。
这狗官平日里欺压百姓安于享乐也就算了,如今石县遭了这么大的灾,他不但不带人救灾,反而关闭城门将逃难来的流民隔绝在外。
他自已倒好,龟缩在城里逍遥快活,根本不管城外百姓的死活!
“余大人他...”
位居其下,米良才实在是不好说些什么,只得叹了口气,拍着老丈的手背轻言安慰。
“请相信官府,相信朝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话音还未落下,一阵嘲弄的笑声竟隔空传来。
下一刻院门被砰的一声踹开,几个身着官差服饰的人站定在门前,腰间别着统一的长刀。
“哟,米大人又跑这乞丐窝来了?”
“你说谁乞丐窝呢?”
向晚的暴脾气向来容不得自已人被辱骂,但好在向婆婆及时拽住了这匹即将脱缰的野马。
“不好,他们肯定是来...”
她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紧接着担忧的向姬凌云的屋里看去。
向晚虽然脾气直,但胜在机灵,只需稍加思索便猜到了她心中的担忧。
于是自觉散去嚣张的气焰躲到人堆里,再趁着无人注意的间隙悄悄离开。
“今日不是该你们当值吗?”
来人是府衙里的人,米良才清楚的记得今日该他们当值才对。
带头的官差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捧着肚子笑了好一阵。
“米良才,尊称你一句大人,还真把自已当大人物了?”
他们可是县令大人的人,他区区一个县丞凭什么管他们?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米良羞愧的才低下头,只觉得脸面有些挂不住。
他堂堂一个县丞竟然畏惧几个官差,还是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些都是余县令的人,仗的是他的势,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也无可奈何啊。
“快点让开,耽误了余大人的大事儿,你可承担不起!”
米良才本就一副文弱书生模样,官差只是在他胸口用力推了一把,他便脚下一个趔趄,若非一旁的向婆婆将他扶着,势必会倒地上去。
“米大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
见他无事,向婆婆这才放心的站了出来。
她伸手挡住了几人的去路,气势十足,颇有一番寸步不让的架势。
“这里是我家,你们不能进去!”
这几张面孔她全认识,都是余博学的走狗,到处为他搜罗年轻漂亮的姑娘。
前几次她不在,才叫他们得逞了去,这次她就算是死在这里,也得护好这院子里的每一个姑娘!
官差不屑的啐了一口,当即拔出长刀架在她脖子上,“老太婆,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哪知她根本不惧,反而扬起脖子向前伸了一寸。
“老身我今日就站在这里,你们若是想过去,便只能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向婆婆虽然没有什么过人的身份,可她胜在德高望重,这些年来做了不少好事,也帮了不少人,她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十里八乡。
任何人都可以对她不敬,但若是想要她的性命,却要仔细掂量掂量,自已能否承受得住被万人戳着脊梁骨唾骂!
她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如此有底气。
很显然,她赌对了。
官差的确不敢杀她,但...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找根绳子绑了。”
带头的官差挥了挥手,身后两人立刻上前,一边一个将她钳制住。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对上两个健壮的年轻人,根本毫无胜算,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只能任凭他们将自已架着扔到一旁。
“不准抓向婆婆!”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院子里的几十号流民突然奋起。
“放开她!”
“狗东西去死!”
“狗官!”
“打死你!”
不等官差们反应过来,脸上身上已经到处都是淤青,还根本不知道是谁打的。
“刁民!刁民!”
带头的人气得火冒三丈,连着对天怒吼了好几声,但很快又被人扯着脑袋给按了回去,紧接着又是一阵猛烈地拳打脚踢。
霎时间,整个院子乱做一团。
这会儿的功夫,向晚已经来到了姬凌云的屋内,拉着她就要往侧门走。
姬凌云不解,“不是说好住三天吗?”
“还住呢?”向晚恨铁不成钢,硬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扯着她走,“再不走就要做那狗官的小妾了!”
听到这话,姬凌云这才明白向晚不是来赶她走的,而是担心她的安危。
她笑了笑安慰道,“没事,我不怕。”
就屋外那几个酒囊饭袋,连听雨都能一打五,根本用不着她出手。
想着,她伸手想扒开向晚抱着她胳膊的手,但没想到这小姑娘的劲儿竟然可以大到她掰不动。
“不!你怕!”
向晚严肃的盯着她,这事儿非同小可,她不能任由她胡来,否则传出去得说她向晚是个废物,眼皮子底下的人都护不住。
她还怎么有脸出去混?
“我真不怕。”
姬凌云面露难色,全然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于是连忙朝听雨使了个眼神,让她上前来帮忙。
然而不等她行动,屋子里的那道本就破烂的门,此刻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妈的,想跑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