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皇帝放下对姬凌华的关心，转而严肃的看向姬凌云。
“既然你已知晓朕的意思，那朕便直说了。渝州水患两月有余，朕派去的人全都无功而返，如今已无人能用，你可愿去？”
话已经挑明，姬凌云也知道不能再揣着明白装糊涂打太极，那样只会触怒圣颜。
“母皇，渝州赈灾一事儿臣并非最佳人选，皇姐才是。”
她是不可能接下这赈灾的活的，母皇派去的人皆数无功而返，可见这事非一般棘手。
况且母皇并非是无人可用，她只是想借这次难题角逐出太女人选，事成后便可名正言顺的让百官拥立未来太女。
皇帝沉默片刻，“说来听听。”
她倒要看看，自已这个在世人眼中不学无术张扬奢靡的女儿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渝州地处南方，六七月正值梅雨季，按理来说，经过上百年的建造经营，再加上朝廷每年的拨款加固，其暗渠堤坝早已经成熟。
今年的雨季确实反常，可记载中每隔十年便会发生一次，为何偏偏这次就会大面积受灾严重？”
她的人早就暗中打探过，渝州此次受灾虽是天灾，却九成是人为。
听着姬凌云的话，皇帝眉毛轻挑，这消息她可从未让人透露出去，“依你所见，渝州之行凶险异常，可你皇姐身子弱，为何就成了最佳人选？”
皇帝的话锋明显有了几分松懈，姬凌云嘴角带笑，看来这局她要赢了。
“皇姐已有多年不过问朝堂之事，再加上她身体弱，有心之人必然不会防之又防，况且御医说了，皇姐的病就该多出去走动才好得快。”
“不无道理。”
皇帝连连点头，紧接着看向大皇女姬凌华，似在询问她的意思。
棋局暂定，姬凌华自然看出了母皇的意思，于是撑着虚弱的身体起身接旨。
“能为渝州百姓做事，儿臣自然愿意。”
望着两道离去的身影，皇帝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让’字。
方姑姑将研好的松烟墨轻轻推到她右手边，“陛下这是想好立谁为太女了？”
“你觉得谁适合当太女？”皇帝反问。
方姑姑垂眸，她觉得两位殿下都不太合适，“依老奴看，两位殿下都少了些魄力。”
面对百姓疾苦，她们双双都想着逃避，全然不为国为民着想，实在难当大任。
哪知皇帝忽然大笑起来，“方柳啊，你还是不懂朕这两个女儿。”
“她们不是不配，而是不愿。”
说着，她将先前拟到一半的圣旨收回，递给方柳姑姑，“这太女便不立了，等她们斗出结果来，谁输了这皇位就给谁。朕就陪她们玩上一玩！”
“输？”
方姑姑不解，但皇帝只是笑而不语，不再多说。
殿外、
皇姐坦然接旨，姬凌云总觉得反常。
就在她恍神之际，姬凌华已经走到她身侧，“千万别高兴得太早，皇姐给你留了惊喜噢。”
姬凌云回过头，正好对上她那阴恻恻的眸光，若是换了旁人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可她是姬凌云啊，她才不怕。
“巧了，我给皇姐准备的送行大礼到了。”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宫人捧着一封密函急匆匆进殿。
“你又干了什么好事儿？”姬凌华面色冷了下来。
“贺喜皇姐又端掉一个蛟盟窝点。”姬凌云后退一步拱手行礼，动作一气呵成，“想必母皇龙心大悦，渝州之行归来，太女之位皇姐指日可待！”
又小胜一局。
明明是大功一件，可听在姬凌华耳里却是那么的晦气。
她紧咬后槽牙，渝州之事没讨到好不说，还被另外摆了一道，她这个妹妹着实是块儿当皇帝的好料子！
“无妨。”她的神情很快便缓和过来，转而风轻云淡，“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蛟盟窝点，相比于皇姐送皇妹的大礼可小着呢。”
虽火药味浓烈，可当两人对视时，双双相视一笑，随后默契的面色凝重起来。
“渝州一事牵连甚广，皇姐此行定要谨慎小心。”
姬凌华点头，“你也是，皇城暗流涌动，万事小心。”
目送姬凌华离去，姬凌云将目光移向远处，从这里恰巧可以将半个皇城尽收眼底。
表面上这皇城平静如常，处处都是烟火气，可她知道这只是迷惑人心的表象，亦或者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么多年来，暗中隐藏的蟑螂老鼠早就迅速壮大，再这么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敌人在暗难以下手，唯有同样潜伏在黑暗中才有机会靠近，这也是为何她不愿去渝州赈灾的原因，她不能将自已暴露在阳光之下。
除此之外，作为唯一一个女子掌权的国家，其余三国也一直对青阳国虎视眈眈。
既是内忧，又是外患，她不确定仅靠自已能否阻挡这一切，守住青阳国的未来。
肩上的担子仿佛又重了几分，她深呼吸平定下思绪，却见侍从急忙朝她跑来。
“二殿下，贺公子出事了！”
贺云起是素商国送来的质子，与姬凌云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姬凌云更像是他的姐姐一般一直护着他，以至于他出事第一时间找上的便是姬凌云这个‘家长’。
马车快要驶出城外时，一匹枣红骏马从侧街里毫无预兆的飞奔而出，不顾一切横冲直撞，人群中惊呼四起。
姬凌云皱起眉头，“外面发生了何事？”
“回殿下，有人当街策马。”
话还未落，一阵疾风带起车帘，姬凌云回头，只来得及看到半个侧影。
“滚开——都滚开——”
马背上的人连声怒吼，他紧握缰绳，重重落下一鞭，马儿吃痛，不受控制的扬起前蹄。
霎时间，男女老少惊慌失措，逃的逃，散的散，最终剩下一老妪来不及反应，眼瞅着就要撞上...
“救...救命呐...”
紧要关头，姬凌云从马车中飞出，揽腰救下老妪，待她回过头去肇事者早已不见身影。
“老婆婆，你没事吧？”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死里逃生，老妪连忙行礼道谢。
“不客气，这都是本殿该做的。”
姬凌云盯着老妪笑得灿烂，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老妪错愕一瞬，忍着心痛将自已兜里仅有的碎银递了出去，却发觉拉着自已胳膊的手仍旧不放。
“老婆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什么？”
老妪像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已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什么也没有，难不成图色？可她家里已经有个老不死的男人了。
“你忘了问你的救命恩人是谁了呀！”
“你...你是？”
老妪势弱，只能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岂料对方拍着她的肩膀，给了她一大锭银子。
“本殿乃大皇女，姬凌华是也！”
“大...大殿下...”老妪吓得双腿一软。
好在姬凌云眼疾手快将她托住，这才没有跪下去。
“不要害怕，本殿不是什么豺狼虎豹，本殿最喜助人为乐，有任何事都可以去本殿的府邸求助！”
直到目送老妪离开，姬凌云这才收敛起笑得快要僵掉的脸。
她看着肇事者离去的方向，眸中闪过厉色。
“当街策马的人是谁？”
“回殿下，是六部尚书之首，吏部尚书家的公子。”
“钱倚云的儿子？”
姬凌云冷笑一声，正愁找不到机会引她出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