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歌约了付一廷晚上一起吃饭,而且是钟歌请客,付一廷还开玩笑说中大奖了出手就是豪横。
等付一廷到了餐厅,看到钟歌苦涩的表情后就笑不出来了。
这家餐厅生意不错,名声很好,几乎每张桌子都坐了人。
钟歌来得很早,提前点了些下酒菜,自已一个人坐在桌上喝了点酒,看起来有些寥落。
付一廷拿过他的杯子,语气里有责备也有关切:“成年了么你就喝?”
“嗯。”钟歌竟然点了点头,“前天刚成年。”
钟歌很久不过生日了,不仅身边没有人知道他的生日,连钟明格似乎也忘记了。
付一廷本来还打算劝劝他,结果竟然听到他这么说,只好无奈地放下了杯子。
人一遇到难过的事,就会想到用酒来灌醉自已,企图用这种方式来减淡悲伤给自已带来的痛苦。
然而结果却往往会发现,自已只会头越来越晕,越来越不清醒、不理智,反而更容易陷入情绪的漩涡。
“你见到你父亲了?”付一廷一下就猜对了。
像钟歌这样冷静自持的人,能让他情绪失控成这样,估计也只有把他逼成这样的那个人了。
“嗯。”钟歌没有否认,“我们断绝关系了。”
付一廷也给自已倒了杯酒,“那不是挺好的嘛,你现在有了钱,也有自已住的地方了,马上毕业,差不多可以自已好好生活了。”
“我知道。”钟歌看着餐厅里其他的客人,有一家三口,也有三世同堂,如果付一廷没来,他就只有一个人坐在这里。
一个人独坐在桌前,在如此热闹的餐厅里其实是很惹眼的。
那些目光虽然没有恶意,却也让钟歌觉得有些刺痛。
“我只是觉得,命运真不公平。”
钟歌闷了一口酒。
“别人家庭圆满也就算了,家族权势大到能踩在我头上的都比比皆是。”
钟歌自嘲的笑了笑,“其实这倒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好累啊,我真的好累。”
“我的同学他们只需要好好学习就行了,不、甚至都不需要用心学,他们的家庭就会给他们托底,保证他衣食无忧。”
“可我呢?我那个好赌的爹,一点钱都掏不出来,别说生活费了,我自已兼职赚的那点钱都怕被他给拿走!”
钟歌脸颊通红,一看就没怎么喝过酒,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
付一廷知道钟歌其实并不需要开导,自已只需要做个倾听者就够了。
他端起酒杯,“都在酒里!”
钟歌同样举起酒杯:“都在酒里!”
菜很快就上齐了,钟歌一边吃一边喝一边诉苦,和平常理智乖巧的样子一点儿也不一样。
付一廷觉得钟歌这样还挺可爱的,至少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最终钟歌还是没能喝多少,才九点多就歇菜了,付一廷只好把他扛到车上,喊来白佰开车把他们送回了家。
白佰到了以后,看到钟歌的时候人都懵了。
长官什么时候和当事人这么熟了?
不过说多错多,白佰还是没敢问太多,把钟歌和付一廷都各自送回去以后才离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钟歌感觉头都要裂开了,他都怀疑是艾禾那个憨货在啃自已的头。
结果醒来之后发现太阳都晒屁股了,自已还是一个人穿着衣服独自躺在床上。
钟歌回忆了一下,自已好像昨晚约了付一廷一起吃饭来着,后来……自已好像很没形象地哭诉了很多事情。
“唉……”钟歌揉了揉太阳穴。
酒精真是害人!
……
……
海上市,颇负盛名的地下赌场。
“哟,这不是钟哥吗,不是说运气好赚了波大的买礼物给儿子过生日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门口负责接待的马仔热情地给钟明格递了根烟。
这位可是他们赌场的肥羊,每次来都想着二两拨千斤,结果不仅家产输光了,连房子、老婆都没了。
听说他之前还是什么公司的老总,遇到了同行恶性竞争,被打压得公司倒闭了,然后因为想翻盘才接触到赌博这一条路。
虽然现在是穷光蛋一个,没什么油水,但多少也是个好赌之徒,把他往坑里带准没错儿。
钟明格也笑,“是啊,回去给孩子过了个生日,他可高兴了。”
钟明格点上烟,“孩子长大了,做父亲的也高兴。”
马仔也已为人父,听到这话颇以为然:“说的真对,看着孩子一下子就蹿个儿了,那感觉还真是感慨。”
“是啊。”烟雾缭绕中,钟明格的表情有些恍惚。
他那个孩子,跟着自已确实是吃了太多苦了,他会那么决然地跟自已断绝关系也不是不能理解。
钟明格甚至还挺欣慰的,至少钟歌在这种家庭压力下都能创造条件自已脱离家庭,这说明,钟歌真的很独立也很努力。
自已真的亏欠他太多了。
“加油,为了儿子!”马仔笑着帮钟明格推开门,虽然其实他打心眼里瞧不起钟明格。
为了儿子进赌场,谁听了不笑掉大牙呢?
钟明格走进了赌场,把所有的钱都换成了筹码。
这算是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
以前他多少还会顾及一下儿子,尽量不欠外债,但是现在,他准备豁出去一切了。
一晚上过去,钟明格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固。
清晨的微光在江面上缓缓亮起,把灰扑扑的水面照得金光熠熠。
钟明格坐在赌场门口的台阶上抽着烟,马仔走了过来,笑道:“钟哥,今天运气不好?”
钟明格吐出烟圈,没说话,冷着脸点了点头。
“我有个来钱的法子。”马仔眼睛眯着,笑得耐人寻味。
钟明格吐着烟圈,凝视着马仔不怀好意的眼睛。
他已一无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