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红姨话音落下,她的四肢和头颅忽然断裂开来,笔直地刺向钟歌和付一廷。
这攻击来得太诡异,也太出乎意料,而钟歌的反应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迟钝了,根本闪躲不及。
“……”
就在钟歌准备坦然接受死亡的时候,付一廷大长腿一迈,刚好挡在了钟歌的面前。
“噗嗤……”
红姨的四肢直接贯穿了付一廷的身体,发出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钟歌愣住了。
付一廷的身子往后仰了仰,随后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笔直地倒在了地上。
“咚——”
付一廷的眼睛朝着钟歌转了转,嘴唇蠕动了一下,仿佛在说“快跑”,可是却一点声音也没能发出来。与此同时,他眼睛里的光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这个从小就受到家庭精神打压的男人,不仅没有把这种精神暴力带到自已身上,反而成为了一个善良而温暖的人、一个最最最最可爱的人。
“……”
钟歌觉得自已喘不过气了。
在他更小的时候,和所有小朋友一样,他对警察这个职业充满了崇拜和敬畏。可是随着年龄增长,因为父亲的关系,他与警察的接触也越来越多,随之内心也越来越失落。
他明白,执法人员也是人,是人就避免不了人性的弱点。
可是……
付一廷他竟然真的义无反顾地挡在了自已的面前。
——即便是钟歌的父亲钟明格,恐怕也不会这样奋不顾身。
看着付一廷停止起伏的胸膛,钟歌仿佛还能听见方才他坐在这个屋子里,像是他的哥哥一样稳重而亲切,情不自禁地给他讲起自已小时候的事。
钟歌真的被触动到了。
只可惜,红姨依旧处于诡异且恐怖的状态,地上的死婴同样像蜘蛛一样快速地向他爬过去。
“汤姆的……”
钟歌不甘心就这样死掉,他尝试着找到最后一丝希望,那就是让兽娘艾禾出来帮忙:“艾禾!你人呢?快出来救命啊!”
“屁大点事儿你管了,出人命的时候你汤姆的就跑了?”
钟歌无语了,这个不靠谱的兽娘果然靠不住,关键时刻人就没了。
没办法,钟歌只好往外跑。可他流了太多血了,头重脚轻眼冒金星,甚至有种反胃感,在这种状态下,他才刚跑两步就被追上了。
昔日里温良和善的红姨已经变得像女鬼一样狰狞可怖,那个死婴也让人毛骨悚然。
“以命易命……因果偿还!”
“呵哈哈哈哈哈!”
红姨的神情充满了狂热,毫无怜悯地把钟歌的喉管咬断了。
死婴趴在上面,像吮吸母乳那样津津有味地吸了起来。
“……”
钟歌的意识快速地模糊起来。
耳鸣声简直像呼啸的发动机在耳边咆哮,他睁着眼,眼前却随着扇动的星点变得一片漆黑,任他如何眨眼也看不见。
死亡……
还真是痛苦啊……
唉。
钟歌对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已死了无数次。
——时间变得越来越慢,或者说,这个状态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钟歌感觉到自已的身体越来越轻,轻得仿佛能飘起来。他坐了起来,看到地上还躺着一个自已,死婴仍然喝着他的血,脸上带着贪婪与餍足。而一旁的红姨跪在地上,脸上充满了一种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的虔诚,而她看向死婴的眼神里又充满了怜爱与幸福。
如果无视这满地的鲜血与肉块,这幅画面简直可以称作圣母哺子图。
钟歌闭上眼,可无数的回忆却像电影倒带一样浮现在他眼前,逼迫他重复这些记忆。
钟歌第一次死亡,是在十三岁那年。欠了一屁股债的钟明格喝醉酒回到家后,抱着钟歌一起从20楼跳了下去。耳边呼啸的风声,以及大脑充血的眩晕感,是钟歌对死亡的第一印象。
可是在死亡以后,他却发现自已回到了跳楼的前一天。于是在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后,才终于改写了死亡的结局。
至此以后,钟歌便发现自已似乎拥有死而复生的能力。
陈燕在私人影院发狂的时候,其实钟歌是死过一次的。所以钟歌才会第一时间就发现放映室里的异状,并且冷静地钳制住陈燕,用合适的措辞报警。
“……”
钟歌看着付一廷尚未合上的眼睛,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他早就习惯了独自一人承受所有压力,无论是死亡的痛苦还是生活的拮据。
但这是第一次有人站在他面前,用生命替他挡下危险。
“我……”
“我并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