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凤仙以前从来没想过,要多挣钱。即便想挣钱,那也是为了眼前的事。
她是一路苦过来的,对现在的日子,她已经很知足了。可是今天一福为了给四喜赢一颗奶糖,不分好坏的跟人打架。这让她不由深思,家里是不是能给孩子的还不够,他们做爸妈的,是不是还得为孩子争口气?
村里人识字得就没几个,能靠本事吃饭的就更少。她想多挣些,唯有卖力气干活。思来想去,只能多养些鸡啊,猪啊,慢慢攒着钱。
一福今天打架的事,林红军一回来,吴凤仙便告诉他了。
只不过他没当回事,小孩子嘛,哪有不打架的,只要不出事就成。
可现在吴凤仙这么一说,他也不由认真起来。
说到底就是没钱闹得!
就像四喜,如果不是李秋菊及时送来一罐麦乳精,她就只能喝稀稀拉拉的米汤过活。
如果没钱,吃完这罐麦乳精,四喜还是只能喝米汤。
明明有更好的,就是因为他们没钱,便不能让孩子过得更好,这让林红军不禁反思自已。
“咱们明年多养些鸡,多逮头猪,只要手脚勤快些,肯定能攒些钱。”林红军说道,“明个我去给老三送钱,让他帮我留意留意,看看县里开春后能不能找到活。要是没有,我就去山南镇那边的窑厂干段时间。”
吴凤仙有些犹豫,“窑厂还是别去了,那里灰太重了,根本待不了人。”
“咋待不了人?人家不都在里面干的好好的嘛!”林红军说道,“别人能干的,咱也能干。”
窑厂里干的都是力气活,而且里面灰尘又重,在那里干活,都是拿身体扛着。吴凤仙并不打算让林红军去,只是现在不是说的时候。
“好了,不说了,明个你还早起早,早点睡吧。”
吴凤仙伸手摸了摸四喜的被子,发现她盖得齐整,便闭眼睡觉。
吴凤仙和林红军很快睡着了,而本该睡着的林四喜却睁开了眼。
一双眼左转转,右转转,见没人理自个,便睁着眼看着黑漆漆的屋顶。
看着看着,她又犯困了。皱了皱小鼻子,打了个小哈欠,林四喜又呼呼睡了。
林红军和上次一样,一早就去县里了。
这次去送钱的,就没去百货大楼,所以回来的也早。
回来时,还带了把水果糖。
水果糖是镇上供销社里买的,不算贵,一把糖五毛钱,有十几颗。
这是林红军第一次给一福他们几个小孩子买糖吃,这让他们高兴的直跳,不一会就拿着糖出去炫耀去了。
吴德生腊月二十那天从县里回来了,原本以为只能干一两天的活,结果一干就干了小半个月。
崭新的大团结一到手,他就去县里百货大楼,回来便是大包小包的。
“这是给一福买的铅笔、橡皮、作业本,还有这个书,书店的店员说这个小孩子都爱看,我就买了一本。”
吴德生将书本、铅笔等递给一福,一福苦着脸接过。
和课本严谨、庄重不一样,吴德生递过来的书封面花花绿绿的,上面是烫金大字。
二平和三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扯着一福的胳膊问:“大哥,大哥,这书上画着漂亮的小人呢,这写的是啥啊?看着好好玩。”
家里几口人,就属一福识字。
一福见二平和三安一副着急模样,当即端起大人模样,轻咳了一声后,捧着书念到:“…安…生…话…”
吴凤仙听一福念得吭吭哧哧,好奇的扭头瞅了眼,随后皱起眉头问道:“一福啊,我瞧着这上面是五个字,你咋就念了三个?”
一福被问的一噎,尴尬的看着吴凤仙,幽怨的说道:“剩下的我不认识!”
“哈哈哈,姐,你好好的问这些干什么,看给一福臊的,脸都红了。”
“老师还没教,我怎么认识嘛!”一福气呼呼的说道,“小舅舅,你别笑了,口水都笑出来了。”
吴德生抹了把嘴角,然后笑着说道:“那你以后可要好好识字了,我听书店里的人说,这个书里都是小故事,可好看了。等你把字认识全了,以后就可以讲给弟弟妹妹听了。”
二平和三安一听书里面都是故事,顿时眼睛亮亮的瞧着一福,眼里的期待不言而喻。
一福瞧着二平和三安满脸期望,当即觉得自已背负巨大使命。对学习的热情空前高涨,以后每天,没事就逮着老师问不认识的字。
“姐,这是饼干、糖果,给几个娃吃。这是给你和姐夫买的袜子。”
吴德生一股脑的从袋子里往外掏东西,最后珍而重之的掏出一个一个小盒子。
“这是给四喜的,我瞧着这个好看,县城里好多女娃娃排着长队买呢。”
小盒子打开,里面别着一只蝴蝶发卡。
发卡底端和一般发卡无异,只不过多焊接了一根一厘米长的弹簧,弹簧上落着一只蝴蝶,那蝴蝶做的精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吴德生轻轻碰了下蝴蝶,便见它翩翩起舞,灵动活泼的像是真的一样。
“哎哟,这东西瞧着就不便宜。四喜头上没几根毛,用不着呢!”
蝴蝶发卡瞧着漂亮,吴凤仙看着也高兴。
这好东西她家四喜怕是村里独一份,到时候抱着她出去走一圈,可不让人羡慕坏了。
“没事,你先给四喜收些,等她头发长长就能用。这东西县里都没多少,幸亏我那天去的早,排队早,才买到这么一只。有那排在后面的女娃娃没买到,坐在地上哇哇的哭。”吴德生说道。
吴凤仙一听更高兴了,当即决定要给四喜缝制顶好看的帽子,到时候把蝴蝶发卡别在上面,肯定漂亮极了。
四喜躺在床上,一双眼直直的盯着吴德生手里的蝴蝶,哈喇子流了一地,也不知道。
吴凤仙一转眼,就瞅见自家闺女看痴了模样,不禁觉得好笑。
“你瞧瞧,这么小就知道爱漂亮,口水都淌了一地了。”
吴凤仙拿过别在四喜衣服肩头的手帕,擦掉她嘴边的口水。
“还不谢谢你小舅舅,不然你可没这好看的发卡了。”
四喜像是听懂了一般,终于舍得把目光从蝴蝶发卡上移开,然后咧嘴冲着吴德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