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皋城地界说的简单,但在这个乱世之中,谁又能保证通县就是安全的呢?
看看皋城就知道了,十六年间人口直接减半,想来雾墙外面的世界也好到哪里去。
而且季鸾对雾墙之外还有种说不出的恐惧,他是自记事起就生活在雾墙之内的,曾经的他一直以为世界就是这么小。
直到从爷爷那边看了很多书,他才知道雾墙之外还有更广阔的世界。
从此他就爱上了看书,爱上了书里的世界。
但真当让他走出这个世界,他又觉得有些退缩,他不敢也不愿踏出现在这个安逸的舒适圈。
沉默良久,直到季鸢有些不耐烦的动来动去后,他才下定决心道:“走,和我一起去找父亲。”
季鸢一听就急了,连忙说:“我不想去,话我已经转达给你了,要去你自已去。”说完扔下一封信,便急匆匆跑了出去。
季鸾才刚刚伸出手想叫住她,便发现季鸢已经没了人影
只好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书信,看了眼是爷爷写给父亲的。便自已向父亲书房走去。
“笃笃笃~”此时的书房内,不过四十出头却头发已经斑白季忧时,还在看着挂在墙上的巨大地图,不知在琢磨什么。听见敲门声,淡淡的说了一句:“进来~”
季鸾推门而入,进来后转身重新闭上房门,然后走到桌前说道:“父亲,鸢儿刚刚回来了。”
季忧时闻言抬头冷哼一声:“她跑出去疯了几天没消息,居然还知道回来。”
“他去皋城见爷爷了,并且爷爷让她带了信回来。”季鸾连忙岔开话题,怕父亲揪着妹妹不放,同时从袖子中取出信封递给了父亲。
季忧时看着信封面无表情,最终还是接过打开信封看了起来。
季鸾不知道爷爷在信中说了什么,只知道父亲在看完信后,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佝偻了下去,然后瘫坐在了椅子上。
“父亲?”
“你知道你爷爷在信中说了什么吗?”
“孩儿不知!”
“王图霸业心所往,千般筹谋万般强。到头却是梦一场,只留怅惘在心房。”季忧时语气悲凉。
“我自认哪里都不比云台亦和大哥差,从小便与他们处处相争,却处处落他们一层。十六年前大哥身死而他重伤逃去了东乡,我以为我的时代终于来临。为了证明比他强,甚至不惜与吴家反目成仇占了这白蒲,哈哈哈哈哈哈~”季忧时声泪俱下,笑的有些癫狂。
“十六年的谋划,差距却越来越大!真就如你爷爷所说,到头不过是空梦一场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一个千般筹谋万般强,好一个到头却是梦一场!”
季忧时突然站起来,发了疯似的将墙上的地图撕的一干二净,然后又魔怔似的跪在地上,将已经被撕的稀烂的地图拢在怀里,愣愣的在那喃喃自语。
“他可真是一个好父亲啊,宁愿在那文昌阁待了十六年,也不愿帮他自已这个儿子一把。不就是因为他更喜欢我那个已经死掉的大哥吗?我也是他儿子~~~!若是有他和他手下那帮读书人相助,我岂会落到这步田地?我岂会落到这邦处境!”
季忧时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他负我!他负我~~~他怎么能配当我爹?他不配!我才应该是皋城共主,云台亦应该被我踩在脚下!想让我去投诚,不!可!能!”
“父亲!”季鸾惊恐的看着状若疯魔的父亲,连忙上前抱住他。
却没想到平日里身子孱弱的父亲哪里来的巨力,将他一下子甩开。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负我!你妹妹也负我!下面的那些阳奉阴违的人也负我!所有人都负我!”
季鸾被甩开撞在书架上,头一下就撞出了个口子,鲜血直流。
但他却不管不顾,跪趴到季忧时身前抱住他的大腿,血泪回来泣声道:“父亲,你醒醒,别这样,别伤了身子啊~~”
“你给我滚开!”
季忧时再次一脚踢开自已的儿子,厉声怒吼:“这么多年是谁把你养大的!是我!不是那个老东西,你为什么一直站在他那边?为什么!”
“既然你不帮我,我要你何用?老子杀了你,就当从来没有养过你这个儿子!”
说完季忧时便抄起椅子,砸向了季鸾。
季鸾不知道爷爷那封信里写了什么?父亲看完之后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也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就突然演变成了这样,自已父亲对他这个儿子痛下杀手。
他一时有些心灰意冷,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有些不怕雾墙外的世界了,他迫切的想要看一看书中描述的世界,看看是不是真如书中所说那般水秀山明、钟灵毓秀,探索一下书中各种千奇百怪的格物之理。
他感觉等待死亡的时间很漫长,或许比自已一生都要漫长。迟迟感觉不到疼痛,季鸾眼睛偷偷睁开了一条缝,却见父亲已经放在椅子愣愣出神。
当季忧时看见自已儿子满脸血污的时候,他便一下清醒了过来。
他知道自已刚刚是入魔了,云台亦一直是压在自已胸中的心结,自已父亲那封信便是释放心中恶魔的钥匙。
或许那老头子也没想到,这一封信会差点让季家断子绝孙。
“你先出去吧,让为父冷静冷静。”季忧时看着满屋狼藉,面无表情的下了逐客令。
“父亲,您没事了吧?要不要我找下人来帮您收。。。。”季鸾还想说话,却被季忧时暴喝打断。
“我让你出去!”
“是,孩儿告退,父亲还请保重身体。”
说完,季鸾便赶忙退出了屋子。走到屋外他才惊觉自已背后已经湿透。
“来人!”季鸾对着院外大喊。
“少爷,有何吩咐?”因为屋内吵闹声早就在院外等候的几个下人,连忙上前跪下。
“你们在父亲门外守着,随时听候父亲吩咐。另外让后厨准备一碗鸡汤,晚点送进去给父亲补补身子。”
“是~少爷。”
吩咐完,季鸾便匆匆回了自已院子。他还要把今晚的事情写信告诉爷爷,问问自已接下来该怎么办。
可当他刚刚梳洗完脸上的血泪,磨墨提笔准备写信时,刚刚的下人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直接跪在了地上。
“少。。。少爷,大事不好了。老。。。老爷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