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皋城，死气沉沉。
东大街的街边巷口蜷缩着不少人，衣衫褴褛。略一细看便能发现不少人都是全身水肿，有气无力的连嘴唇都不想动一下，这是长期缺盐的症状。人数不知何几，连绵至城东靖海门。
几个孩童穿梭其中，时不时的停下来看看是不是有人死了，好摸些遗产，不远处几个青皮混混模样的青年在巷子阴凉处盯着，那几个孩童是他们手下的人，收获自然是上缴给他们。
“良哥儿，听说昨天城北码头那边出事了？”一个百无聊赖的混混突然向领头的青年问。
领头的良哥儿名为程良，正用狗尾巴草剔着牙，听到这话笑了笑骂：“你小子耳朵挺灵，昨晚还真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说到一半却没有说下去，而是继续剃起了牙，好似故意吊着其他人胃口。
其他人果然一个个好奇起来，要知道这皋城一年到头出不了一件什么能引人注意的事，良哥儿却说是大事，那得多大？
记得上一次大事还是两年前，东乡的人打进了城里，差点就把李向那个阎王赶跑，虽然最后失败，但一直被人议论到现在。
刚开始问的混混眼睛一转，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银戒指，笑嘻嘻的递给利哥：“良哥儿，这是我前几日摸到的，精致的很哩，原本想着等我结婚的时候当做聘礼的，孝敬给您了，您就说说呗。”
接过戒指瞅了瞅，“这东西现在卖不卖吃不能吃的，留着有啥用，盐才是硬通货。”嘴上嫌弃，脸上却是非常满意的将戒指收了起来。
然后探了探头，确认附近没有什么人后，才扭过头来小声说道：“昨夜看守码头的齐百户死了。”
“嘶。”阴凉的小巷顿时又冷了几分。
“而且齐百户手下那些人也死了一大半。”程良语气有些森冷，其他人忍不住都摸了摸手臂。
“怎么会这样，什么人做的？”有人问。
“不清楚，又说是外来高手的，有说是东乡的人，还有人传是迷雾中的东西出来祸害人了。”
听到最后一句，所有人都忍不住靠拢了点，忍不住左看右看。
见效果达到，那程良得意一笑，话锋一转继续说：“但迷雾中的东西应该不可能，因为今天李向那阎王下令全城搜捕了，若是迷雾中的东西，他估计没那胆子。我觉着最有可能的是有人穿过迷雾来皋城了。”
众人精神一震齐声问：“有人能穿过迷雾进来？不是说所有进入迷雾的人至今都是有去无回吗？”
“早上堂内派人传话，让我们留意有没有可疑的人，估计就是为了找昨晚那些人。至于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传话的兄弟偷偷和我说，那群人身手很高。”
“有多高？有堂主那么高吗？”有人好奇。
“比堂主还要高，昨晚死掉的那些大半是一刀致命，另外小半也不会超过三刀，这小半里包括齐百户。”说道这儿程良也有点咋舌，刚刚听说的时候他也是不信的，但那传信的兄弟拍胸脯说他邻居家侄子的叔爷是仵作，亲自验的尸才信了几分。
“这伙儿强人我们要是遇到不是见面就死？”有人哆哆嗦嗦的说。
众人一阵沉默。
“谁让你上去和人家硬刚了，打不过不会跑吗？边跑边满大街喊，等上面那些官军老爷来了，你不仅没事，还会是大功一件。”程良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大功？有啥奖励嘛？”有人兴奋的问。
瞥了他一眼，程良淡淡说：“银五百，伍长职位，粮一百斤。。。”
众人听了一阵不屑，就这点东西可不值他们去冒着生命危险去打探消息。
银子现在早就没了作用，也就一些老一辈的可能还留着当收藏罢了，盐布才是现在的硬通货。
伍长也不是什么吸引人的官，手下就那么两三个人，威信不足压根管不住，上面还得伺候着大爷们，哪像现在这么自由自在，谁愿意干谁干，若是什长他们说不定还会考虑考虑。
至于粮，虽说一百斤不少，但皋城就是地多，压根不缺粮，别看现在躺了一条街的人，但县衙每日还是会派人施粥的，根本不会饿死，要死只会是缺盐而死。
程良却继续说：“盐十斤！”
众人皆惊：“盐十斤？”
程良笑了笑：“不错，不是盐布，也不是粗盐，而是精盐！不用我强调你们应该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都干净动起来散出去，能不能吃刀这块肉就看你们自已了。”
众人听完一哄而散，他们可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在一斤粗盐就能娶个老婆的现在，十斤精盐若是换成粗盐，能让他们舒舒服服的过上十来年了。
看着走光的众人，程良轻蔑一笑，心里默默道：“一群利益熏心的家伙，不谈其中风险，就算真找着了，好处还能全独吞咯？下到堂主，上到那些个兵爷，甚至发放物资的文吏，不给点好处哪有那么容易打发。给的东西听起来多，最后到手能有两三成就不错了，相比起来还是自已的小命贵呀～～”
想着想着，甚至开心的哼起一首不知名的本地小调来：
“莲花那个板来响叮当，贵府那个门前打莲花，尊老那个爱幼好风尚，人寿那个年丰财源广，长财那个长财长长财，主家那个出手最大方，一啊字的金，二啊字的银，三个金钱给夫人，浪拉荷叶水面上飘，风吹那个荷花依定啊唠喂……”
这是他们这些混混的看家本事，也是讨盐的手段，什么时候缺盐了就去一些富贵人家门口唱一段，祝福一下主家讨点盐布，主家还不能不给，因为这都是祝福的话，不给那就是在门口唱骂人的话了。
主家给的少了也不行，他们会一直唱，直到给够了为止，因此很多人听到这个就会直接关门。
现在是越来越难讨咯，程良暗自叹气。
正无聊着，一个小孩儿跑了过来，老远就在叫喊：“良哥儿～良哥儿～”
“喊啥喊，细伢仔叫丧呢？你今儿咋来这么晚，盐布不想要了？”程良不耐烦喊道。
“要，要，要。。。良哥儿我肯定要啊。”那细伢仔听说良哥儿要扣自已盐布，立马急了。
“要就赶紧的，去干活儿去。”程良依旧不耐。
“去，去，我去。。。不过良哥儿，我要汇报个情况。”细伢仔上气不接下气。
“啥情况？”程良靠着墙用狗尾巴草掏着耳朵问。
“我家旁边那院儿，就是快塌完了的那个，今儿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进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