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正月十五,张旭安排好铺子上的事,便动身南下去打听浮光锦的事了。
年前年后下过几场雪,但都不大,是以炭火铺子的生意也一直不温不火。冬衣铺子则好些,铺子里的冬衣用料扎实,做工针脚也十分不错,但凡有几个闲钱置办冬衣的,都要买上那么一件,冬日这一两月下来,买得竟是不错。
二月初八,华鸾公主及笄。
日子是礼部早就算好的,早起天空泛着鱼肚白,晨光微熹,是冬日里难得的晴天。
萧月卿一早便被宫女们伺候着起身沐浴洗漱,简单用过早膳后,便乘辇前往含元殿举行及笄之礼。
帝后嫡女,笄年华礼。朝中三品以上公卿大臣、皇室宗亲、德高望重的诰命内眷都需列位观礼。另有礼部、宗正寺、太常寺、宫中女官各十数人不等。
萧月卿此时已换好采衣采履,安坐含元殿东房内等候。
悠扬的鼓乐之声响起,泓衍帝和皇后谢书意高坐上首正位。
众人只见公主殿下被一众宫女、女官簇拥着从东房缓缓出来,于殿中巨幅花鸟屏风后头跪坐就位。而后赞者女官走出,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皇后谢书意也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女儿身边。
赞者开始为公主梳头绾发,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
谢书意走到女儿面前,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并为女儿梳头加笄,此为初加。
而后公主再次回到东房,赞者从有司手中取过衣服,伺候公主更换与头上发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又回到殿中席上跪坐。
谢书意再洗手复位,有司奉上发钗,谢书意接过,高声吟颂祝辞:“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一边祝颂一边为女儿除去发笄,簪上发钗。此为二加。
之后公主回到东房,更换与头上发钗相配套的曲裾深衣,回到加笄席上跪坐。
谢书意再洗手,再复位,有司奉上公主五凤八宝点翠帽冠,谢书意接过,高声吟颂祝辞:“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赞者为公主除去发钗,谢书意为女儿加戴帽冠。此为三加。
萧月卿端正跪坐,只觉头上忽的一沉,赶紧定神稳住身子。接着被女官扶着入东房,赞者取衣协助,女官及婢女伺候公主穿戴,穿上与帽冠相配套的大袖长裙礼服。
花鸟巨幅屏风被宫人内侍抬着,缓缓退开。
萧月卿穿着深红织金绣青鸾、七彩祥云纹的大袖礼服,身披宝蓝花草交织缀珍珠霞帔,头戴公主五凤八宝点翠凤冠,仪态万千的向众人行来。
乌发雪肌,峨眉臻首,皇家明珠华光璀璨,气度斐然。
崔阑站在一个不甚起眼的角落,遥遥望着公主殿下。金尊玉贵的殿下,就该活在光里,就该受人敬仰,被人瞩目。
原本下一环节该是皇帝为公主赐封号,但萧月卿当年是继大皇子之后,中宫皇后生的第一个孩子,自出生便玉雪可爱。
泓衍帝也对这个女儿喜爱非常,于她一出生便赐了“华鸾”二字为其封号。华者,美好之物曰华,光辉璀璨曰华,绕日月之辉曰华;鸾者,神灵之精,凤凰属也。
只见泓衍帝大手一挥,命礼部宣读加封萧月卿为长公主的圣旨。观礼众人再次感慨,嫡长公主,真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
萧月卿跪受谢恩,又静心聆训,待父皇母后行完教诲,再行叩拜。观礼众人齐贺公主殿下及笄,至此礼成。
而后几日,长月殿的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公主出宫开府的事。就算出宫开府了,泓衍帝也特许公主随时出入宫禁之权,长月殿的一切都保留原样。
十二这日,萧月卿正式出宫迁入公主府。萧承昭特地陪自家阿姐一道,四皇子和五皇子两个也跟了来。
五皇子萧承璟下了马车,抬头望着高挂的匾额,上书“长公主府”,一行人一路往里走,萧承璟忍不住赞叹,“哇!皇姐,你的府邸好大好漂亮啊!”
萧承昭摸了一把他的头,笑道,“那是自然,阿姐的府邸,虽说不如宫里一般奢靡富丽,那也是要五步一景,十步一观的,可不能委屈了咱们长公主。”
萧月卿听出他话里的揶揄,拉了一旁皮实的四皇子萧承璋道,“璋儿,我们快走,去内院和后园看看,不听你太子哥哥的怪话。”
“阿姐,等等我。”萧承昭拉着萧承璟在后头快步追赶。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逛了公主府,直至用过晚膳,萧月卿才嘱咐侍卫宫人好生护送三人回去。
萧月卿这一日下来也累得不轻,还好有母后派内廷司的人替她主理。迁府之事虽不用她亲力亲为,但底下的人也知公主殿下受帝后宠爱,生怕有什么地方办得不好,事无巨细的都要禀告于她这个主子,光是听着也累了。
倚梅画竹瞧公主这样,赶紧伺候着公主沐浴洗漱,好让她能早些歇息。
正绞头发呢,崔阑来了。萧月卿便让倚梅画竹先下去。
“如今出了宫,你倒是愈发肆无忌惮了。”萧月卿坐在铜镜前,肩上还搭着绞头发的布巾,“皇宫大内的高墙都挡不住你,想来这公主府的墙头就更不能了。”
崔阑从一旁的黄花梨木衣架上拿了披风给公主披上,“微臣方才替殿下看过了,府中侍卫倒也还算尽心,微臣也是使了些声东击西的小手段,才顺利进来的。”
“那本宫倒要谢你,来一趟还专门查看公主府的布防。”萧月卿看着铜镜里,崔阑低眉顺眼给她绞头发。
“殿下如今出宫开府,起居之所,自是如何小心也不为过的。”待头发干的差不多了,崔阑才从怀里掏出一份契书模样的东西,递给萧月卿道,“贺殿下今日及笄开府。”
萧月卿接过来,展开看了,是秋猎时崔阑捉了狼王得的赏赐,那座温泉小院的地契。
“这是你好不容易得来的,为何不自已留着?”
“微臣眼下没有太多的东西,但只要是殿下想要的,微臣都会亲手为殿下奉上。”
铜镜里,崔阑正望向公主殿下的眼睛,仿佛隔了千山万水,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
萧月卿一时怔愣住了,险些将心中的那没由来的荒诞怀疑问出口。
“殿下累了,早些歇息吧。微臣这便告退了。”崔阑衣带当风的走了,几息便消失在夜色里。
萧月卿看着铜镜里自已年轻的面庞 ,不禁扶额冷笑,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