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兰殿里。
薛贵妃经过几日休养,稍微可以在床上半躺半坐了,青萝正伺候着她喝补血的汤药。就听外头的宫人来禀,云嫔来了,说是探望贵妃。
青萝放下碗,一边伺候薛贵妃漱了口,一边问,“娘娘可要见她?早不来晚不来,偏这时候来了,不知安的什么心。”
薛贵妃道,“让她进来吧,好歹主仆一场。”
云嫔进了内殿就闻到了浓浓的药味儿,看来这次薛贵妃确实伤得不轻。靠近看了,薛贵妃因这次受伤,还轻减了些,但并不憔悴,美人的影子还在,想来休养的还不错。
“嫔妾请娘娘安,娘娘可好些了?”云嫔福身行礼。
薛贵妃只道,“这好不好的,也不在嘴上。”
云嫔就笑了,自顾走到一旁坐下,“娘娘说的是,其实嫔妾也好奇,怎么娘娘那日就这么刚好,替陛下挡了那一刀。”
“你什么意思?”薛贵妃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隐去。
“嫔妾没别的意思,就是感叹娘娘运气真好,这么快就复位贵妃了,今日来看娘娘,既是探望,亦是恭喜。”云嫔道。
薛贵妃身边的青萝听着这怪话,忍不住道,“好歹是娘娘身边出去的人,怎能这样说话。”
薛贵妃制止道,“青萝,不可放肆。”
“是,奴婢知错。”青萝屈膝低头。
云嫔倒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接着道,“嫔妾位份低,没有什么好东西,娘娘可别嫌弃。”既是来探望的,没个礼也不成样子,说着挥手叫跟着来的宫女把东西奉上。
薛贵妃身边的青萝上前接了,云嫔也就起身告辞。
来去不到一刻钟,但可以确认一点,薛贵妃替皇帝挡刀这事儿,绝对有隐情。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云嫔不经意间抚上自已小腹,露出个浅淡笑容。
正月十五,云嫔被请平安脉的太医诊出,已有近两月的身孕。泓衍帝大喜,但这一次就谨慎多了,命汪昱暗中核查了后宫侍寝记档,又叫太医仔细核对过日子,确认无误后,才颁布了加封旨意,云嫔晋位云妃,迁宫承泽殿。
萧月卿初听这个消息,也还是有些唏嘘。上一世中宫一脉一直谨守本分,薛贵妃受宠得势,日渐生出野心。而后自已被做局陷害,还连累了母后和昭儿,后又引得父皇猜忌谢家,甚至导致舅舅在北境战场孤立无援。
这一世,无论是之前的顺嫔,还是现在的云妃,亦或是现在云妃肚子里怀着的皇子或者是公主,都是没有的。如果重生之后自已没有对薛贵妃一党先下手为强,那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这许多变故。
时间久了,有时候萧月卿甚至分不清,前世到底是真的还是一场梦?每到这种时候,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已,自已只是因为有想要保护的人,所以只能义无反顾往前走,就算是梦,也绝不能再次重蹈覆辙,她输不起,谢家同样输不起!
生在皇家,争斗永无止尽,皇位至尊,确实诱人,但高台御案之上的孤独,也是帝王在得到至高权利以后必须付出的代价。
晚些时候,养伤多日的崔阑来了。
萧月卿见了人也不意外,一来这厮向来不是个安分守已的,二来嘛人年轻又有习武的底子,想来是要好的快些。
早些时候去伺候的小内侍也来回禀,说太医院那边也说已无大碍了。算算时辰,崔阑能耐着性子,忍到这个时候才来,实属不易。
崔阑瞧着殿下一副就知道你会来的样子,眼角余光都没捎带给他一个,只自顾自的在榻上窝冬看书,就觉心里怪不得劲儿的。
于是照旧行礼问安,然后凑上去没话找话道,“微臣此番养伤,多谢殿下照拂。”
萧月卿睨他一眼,颇有些一言难尽,“你手下若是见了你这副样子,不知作何感想?”
此时崔阑就坐在矮榻前的脚踏上,这才见好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了上来,哪有一点儿在外头统领西苑,威风八面的样子?
崔阑道,“反正他们看不见,微臣是殿下的人,殿下跟前自是什么都做得。”
萧月卿知道不能同他歪缠,索性直接问道,“让你查得事情可有眉目了?”
说起正事崔阑倒是一点儿不含糊,“云嫔……哦,现在是云妃了,微臣的人查到,她本名孙映雪,出身官宦人家,曾有个姐姐,是陛下还在王府时的侧妃,后来孙家获罪,孙父被问斩,家中男丁悉数流放,女眷全部充作官婢,当时年幼的云妃也在其中。巧的是,当时查办孙家这案子的,正是薛贵妃的同宗叔叔。”
萧月卿纤细玉白的手指点着合上的书面,“这么说来,云妃应是处心积虑多年,蛰伏在薛贵妃身边,一直走到今日的。只要能确定她眼下是友非敌便好,不然端看她如今手段,若真对上,应该也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殿下说的是,有她在一日,薛贵妃多少要受些牵制,殿下也能把心思放在别处。”崔阑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偷瞄公主殿下玉白的手指,那一点一点的动作,仿佛敲在自已心上。
萧月卿不出意外的又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勾了勾手,崔阑立马凑过来。
纤细玉白的手指,带着微微的凉意,从英挺的鼻梁一路往下,崔阑忽的被公主殿下捏住了下颌,被迫抬脸看她。
这样的场景,在上一世,不知凡几,只不过崔阑永远是居高临下的那一个。
看他乖顺的模样,萧月卿满意了,“你要乖,本宫自会疼你。”
“微臣都听殿下的。”崔阑虔诚道,等着公主下一步动作。
萧月卿却放开他,问:“成王那边如何了?”自是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怔愣委屈。哼!狗东西,让你上次长街当众调戏本宫!
崔阑见公主根本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也只得老实道,“倒也还算本分,每隔一两日便会受召入宫陪伴陛下,同紫微真人论道,余下就是在京中找些花鸟鱼虫的乐子。”
“嗯,继续盯着,总觉得这人……算了,一时也还不能确定。”萧月卿说完打了个呵欠,“无事你便早些回去吧。”
崔阑乖乖回了西苑,认命的找出那日,殿下在马车上递给他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