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正月没几日,成王进京了。
说起这位成王,是先帝时一位颇为受宠的美人生的,不过他出生于先帝驾崩之后,那美人也于生产之后血崩而亡,算是遗腹子,排行第九,是先帝最小的儿子,与泓衍帝差了十几岁。
许是当时泓衍帝已经登基,觉得这位九皇子已经不能对他构成威胁,又或者为了为了彰显自已的仁慈大度,反正并未太过苛待,待九皇子及冠以后,便赐了兖州作为封地,封号成王。
先帝后宫女人众多,却子嗣凋零,皆因当时的赵皇后,手段很是了得。当年先帝的皇子,不是早夭,就是病逝,前后有过九子二女,除去已经嫁人多年的两位公主,以及在夺权政变中没了的礼王、献王,最后活下来的,只有排行老四的泓衍帝和这位成王。
算算日子,成王离京到封地也有十多年了,怎的如今回来了?一般异地封王前往封地后,无召是不得回京的,莫不是泓衍帝许久不见这个弟弟,眼下临近年关,让他回来过年的?有那消息灵通的朝臣宗室,得到了成王回京的消息,也是一头雾水。
再说这头,成王一行已经进了盛京的城门,除却亲卫及日常仆从,还有一辆华丽马车,不少随行婢女,想来是女眷乘坐的。队伍后头跟了一长串儿车队,上头拉着不少大箱子,瞧着像是装了节礼一类的东西。
成王骑在马上,环顾四周,贩夫走卒行人络绎不绝,酒家食肆各类铺子鳞次栉比,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多年未归,盛京城繁华依旧啊。
成王及其一干仆从家眷,自是住在他受封前往封地之前在京中的王府,宅子虽有些年头没住人了,但收拾打理一番,也还成,基本的体面是有的。
收拾休整停当,第二日成王就当依制进宫,面见泓衍帝问安了。
太子东宫。
萧月卿同萧承昭姐弟二人,正坐在一处围炉煮酒。
萧月卿夹了一粒腌渍过的梅子,投入酒盅,拿过酒壶倒满,咂摸一口道,“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萧承昭看看自已阿姐,自已饮了一杯,又将桌上的糟鹅掌同姜香鱼脯往阿姐那方推了推,才问道,“阿姐,你说这位成王叔怎么这个时候进京了?”
萧月卿夹了片鱼脯尝了,点点头满意品评道,“嗯,手艺很是不错,焦而不硬,香而不腻,滋味咸鲜微辣,真是令人齿颊回甘。想必是冷油入锅炸了,再封坛油浸的吧?”
萧承昭早已挪到自家阿姐那头,“阿姐若是喜欢,我这就叫小厨房的人写了烹制法子给阿姐送去。”
“嗯?只是叫人誊写了法子,未免不够诚意。”萧月卿摇头。
“待阿姐一会儿回去,让阿姐把余下的鱼脯坛子全带走,再让他们另做三坛给阿姐送去如何?”萧承昭伸出三根指头比划,又晃着萧月卿的胳膊讨好道,“我的好阿姐,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吧。”
“行了行了,晃得我直眼晕。”萧月卿拍开他的手道,“年关将至,成王叔当然是回来过年的。”
萧承昭:“就这么简单?”
萧月卿:“就这么简单。”
萧承昭瞬间为自已的几坛鱼脯感到痛心。
萧月卿看着自家阿弟那难以置信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儿来。然后才同他道,“前往封地的亲王无召不得回京,眼下既然回京了,那父皇定是下了旨意,首肯了此事的,只是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我这边的人暂时还未打探到确切消息。”
萧承昭道,“东宫派出去的探子也还未有消息。”
话头刚落,就听外头伺候的内侍禀告,太子詹事陆言蹊和公主殿下身边的画竹请见。
姐弟二人对视一眼,互相挑了挑眉,那可赶巧了,这二人此时凑巧碰到一处,莫不是两头派出的人都有消息传回来了?
萧承昭当即让人进来,两人依例行礼问安完,就见陆言蹊从衣裳内袋掏出密函,递给太子。
画竹也将臂弯里挽着的斗篷换到另一只手上,从袖袋里掏出密函递给公主,嘴里却道,“奴婢瞧着晚些时候可能又要落雪,特地给殿下送件斗篷来。”
而后两人便退下了,萧月卿姐弟二人各自将密函展开看了,又互相交换了对方的来看。
“昭儿,你的人倒也打听的详尽,连光王今日进宫面圣送礼的礼单都抄录了来。”
“阿姐,你的人也不遑多让嘛,连光王几时进的盛京城,几时回的王府,带了什么人,都打探的一清二楚。”萧承昭快速往下看,又突然顿住,“等等,成王侧妃,崔嘉宁?阿姐,这是我想到的那个崔嘉宁吗?”
“如果不是,那也没什么写在这上头的意义。果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这么看来,盛京城又要热闹起来了。”萧月卿又小啜了一口杯中酒,继续看礼单。
目光一一划过单子上的物件儿,果真发现了不寻常,“昭儿,你看这几样。”
萧承昭凑过来个脑袋,顺着萧月卿所指的地方看去,不经意念出来,“龙虎八卦炉,方寸乾坤炉?这是送的是何物?香炉?”
萧月卿道,“应该是炼丹所用的丹炉。”
“荒唐!父皇笃信那紫微真人,在宫中大兴土木修缮摘星楼,论道祈求长生一事,原本已是不妥,如今成王此举,真是为虎作伥!”萧承昭怒道。
“成王此举确实不妥,但我不解的是,他已离京多年,封地远在兖州,是如何得知父皇近来痴迷道术,求仙问药,进而投其所好送上丹炉的呢?”萧月卿将两份密函投入煮酒的炉子,几息间便燃烧殆尽了。
“阿姐是怀疑,成王在京中埋了钉子?才能做到对京中动向了如指掌?”
“如此有备而来,很难让人相信他是单纯回京过年,埋了钉子,也实属正常。盛京的侯爵高门,谁家没有个自已的消息渠道,那才是奇了,总不能平日做个睁眼的瞎子,凡事临头了才做打算。只是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是我们忽略了的。”
“阿姐既然这么说了,就肯定有问题,叫底下人继续留意查探便是,眼下临近年关了,反正成王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兖州。”
“嗯,只能是这样了。”
姐弟俩又说了些其他的,直至酉时中,萧承昭才让人送自已阿姐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