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崔阑多想,锋利的精铁长枪带着破风声直冲面门刺了过来,周围的徐进等人并一众将士也被谢自清提枪的举动弄的面面相觑,大气儿不敢出,这这这……这怎么就打上了?
崔阑自是敏捷提刀格挡,军器司内造锻打的横刀同谢自清的长枪碰在一处,发出“当”的一声清响,两人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眨眼间就过了十来招。
原本不解这二人为何初次见面就打上了的众人,此时早已将心中的疑惑抛之脑后,俱都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二人过招。
谢将军出身望族,自幼文武双绝,年少从军,如今不到而立之年,早已坐上一州都督的官职。在场的都是军中之人,自是了解他的本事的,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谢将军是靠嫡亲姐姐做了皇后,家族荫庇才走到今天的。
只是没想到,这个崔阑,竟也还有几分真本事,能同谢将军打上一场。难怪听说此人颇受泓衍帝重用,同京中贵胄纨绔之流一比,可不就是难得的有真本事的了?
谢自清也在心里暗自嘀咕:没想到这姓崔的小子倒也还有几分武学功底,不是那些花花架子,这么看来,倒也并非一无是处。难得痛快打一场,嘿嘿,今天可要好好练练!
崔阑只觉谢将军的枪法愈发凌厉起来,不得不提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众人亦是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热血沸腾,军中比别处更加慕强,一个个的都恨不得自已也光着膀子上去打一场。
两刻钟后,崔阑以一个微乎其微的失误,表现的略逊一筹败下阵来。谢自清自是敏锐察觉到了他的故意“放水”,眼神冷冷一瞥,哼,看来你小子也不全然是木头一个嘛!
谢自清先行收回自已的长枪,冲崔阑留下一句“晚些时候到我营帐来”,便大步当先走了。
众人一时还有些意犹未尽,徐进也拍了拍崔阑肩膀道,“武艺不错。”
众人各自散去。
崔阑回了自已歇息的营帐梳洗一番。待他再出营帐,往谢将军的营帐去时,发现营中空地上竟已燃起了一堆不大不小的篝火,还有宰杀收拾好的整羊也被架在篝火上烤,有那闲不住的军汉还在赤着膀子摔跤。
一路走来,才听说是今日午后,谢自清带了三千精兵从肃州赶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从束特阿速后方一处突袭,打了其一个措手不及,眼下已然退兵到胜武关数十里之外了。
肃州、凌州、梆州三州只有肃州设了都督府,由谢自清任都督,统领三州军事,凌州、梆州设常备守将。
崔阑到谢自清营帐时,原本以为,从今日那场莫名其妙的过招比试来看,谢将军似是对他有些不满,保不齐守卫得了将军吩咐,自是要叫他一通好等的。想到这是殿下的舅舅,自已早些来等着便是,宫中做内侍的,最不怕的便是耐心等候。
只是没想到,他刚到营帐前,就有守卫小兵抱拳问道,“可是崔内官?将军吩咐,您到了进去便是。”说着还一左一右打起营帐门帘。
崔阑进了营帐后并未四处探看,只肃眉敛目朝坐在条案后面的谢自清行礼,“谢将军。”
谢自清自是坐在正中将他的一言一行尽收眼底,看着行事倒颇有章法,也不似一般的宦官内侍阴揉造作,叫人不适。
“坐吧。”谢自清放下手中文书。
崔阑在一旁坐下,就见谢自清已除去战甲,着一身夜蓝轻便武服,革冠束发,在烛灯照耀下,面容似是熠熠生辉,更显俊逸绝伦。不由得有些想殿下了,离京已近半月,不知殿下一切可都还好?
只听谢自清突然发问,“听说你先前拒了公主,如今不仅是御前秉笔,还统领西苑,领了指挥佥事一职?”
崔阑闻言站起来答道,“确是如此,只是其中另有隐情,还请将军听崔某细说。”于是崔阑将公主如何救的自已,自已又是如何一步一步,在公主授意帮助下走到今日的捡着能说的说了。
末了还不忘表忠心,“崔某原本贱命一条,仰赖殿下照拂,恩同再造。”
谢自清听了他的话,不置可否,只道,“富贵迷人眼,更何况你现在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了,权势、地位谁不想要?你又如何保证不会背叛公主?”
崔阑冷白面皮上露出一抹温柔神色,“将军大可放心,殿下于崔某,更胜过自身性命百倍千倍,定当不负此生。”
谢自清自是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丝别样意味,定定睨着他道,“你当知公主金枝玉叶,岂敢存有非分之想?”
“崔某只知,想要就要争取,握在自已手中的,才最可靠。”崔阑答的不卑不亢,倒叫谢自清有几分刮目相看了。
“崔阑,你自身什么境况还要本将明说吗?”谢自清到底还是在意他身体残缺一事。
崔阑面上露出个笑模样,低声道,“谢将军若是为此事烦忧,大可不必,承蒙殿下大恩,崔某浑身完好无损。”
此话一出,就连谢自清都带上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可看崔阑这模样,又不似在说谎,想来他也不敢在这事上撒谎。
缓了好一会儿,谢自清才回过神来道,“行了,你且去吧。”待崔阑要离去时,又听谢自清咬牙道,“你若是敢欺负公主,本将第一个饶不了你!”
“将军放心,崔某绝不敢违背殿下的意思,也绝不做她不喜欢的事。”说罢还恭敬行了一礼,才退了出去。
独留谢自清在营帐内久久不能平静,难以消化眼前的事实,没想到自已这外甥女儿胆子竟这么大了?哎,这两人真的是……罢了罢了,年轻人嘛,舅舅我也是年轻过的。
话说回来,就凭月儿这手段,这胆识,生做女儿身倒是有些可惜了,公主虽然尊贵,但享受与生俱来尊荣的同时,又何尝不是被套上了皇家的枷锁呢?或被帝王当做平衡朝堂关系的棋子赐婚,或是寻一庸碌无为的驸马为伴,何谈幸福?如果是男儿,将她接来身边,运筹帷幄,驰骋沙场,豪情壮志冲九霄,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