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派人去问,并非是想征得秦安妤的同意,秦安妤不会阻拦,也没有理由阻拦。
她只是想提前打听些消息,关于卢家的,关于诗会的。
将军府既要在京城立足,就少不了与这个圈子的人常来常往,不需要交情多深,只要彼此相熟,就算是关系不那么好,也不妨碍相互利用。
因为这个圈子的来往,本就不是为了纯粹的交友,而是信息互通,权力相合,一切都是为了谋求更大的利益。
当然,即便不是纯粹的相交,该有的了解还是必须要有的,总不能到了场合,你连人都不认识,谁跟谁关系好、谁跟谁势同水火也不知道。
都说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对手,以秦安妤跟卢家小姐的关系,她对卢家应该知道不少。
见了将军府来人,秦安妤就明白明月的打算,身为朋友,她很乐意帮这个忙。
于是把卢家的情况和往年诗会的情况都说了一遍,怕来的人记不住,还专门写了封信让她带回去。
收到信,明月就感受到了秦安妤浓浓的真心,不说别的,就这信的厚度,交情一般的还真写不出来。
诗会那日,天下起了蒙蒙细雨,出行有些不便,不过景色倒是难得的好。
听雨轩建在御街西边的顺和大道,卫江江畔。
塔式的建筑,共有五层,下面四层每层皆可容纳百余人,最后一层差不多,但每年能上最后一层的,都是特定的那些人。
站在楼上眺望,江上船只来去,地上人流往返,凡尘烟火可尽收眼底。
雨天更添几分宁静悠远之意,仿佛浓墨重彩的画卷蒙上一层轻纱,朦胧又绚丽。
细雨浇不灭人的热情,明月到时,听雨轩已到了不少人,卢家的下人候在外边,专门接引来客。
托踏春宴和前些日子的流言事件之福,明月现在也算是小有名气,接引的丫鬟一见她就点破了身份,深深鞠了一躬。
附近的人听了,也都纷纷望过来,还有人主动过来打招呼。
“关小姐,咱们踏春宴上见过,还记得我吗?”
说话的是一个鹅黄色裙衫的少女,她身边跟着好几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此时也都一脸崇敬地盯着明月。
明月扬起嘴角,“章小姐,还有陈小姐、黎小姐、刘小姐。”
她记性不错,眼前说话的是大理寺卿章守正之女,后面三个上次也跟她站在一起,是九寺中太常寺、光禄寺和卫尉寺卿正的女儿。
九寺中除大理寺权力大些,其他存在感都挺弱,如无需要他们配合之事,平常时候是根本想不起来的。
但她就是记住了,几个少女脸上露出真诚灿烂的笑,寒暄了几句之后,她们就主动离开,不再缠着明月。
不过临走之前刘小姐那句“期待关小姐的新诗”还是让她受宠若惊。
今日男女客没有分开,除了最高一层,下面几层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男男女女。
明月被引到第三层,看到许多手捧书册的男女,还隐约听他们念着,像是往年诗会上出的诗。
明月听了几句,暗道了一句厉害。
这时忽然听到有人唤她。
“关小姐。”
“明月妹妹。”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却是从两个不同的方向。
明月先往右边看了一眼,一下就认出是踏春宴上见过的卓青璇,那位卓御史家的。
明月朝她颔首,然后才往左边看去,这一看,又是熟人。
且还是熟得不能再熟的。
周继骁,自小跟她一起长大的老冤家。
“继骁哥哥。”
男人已经朝这边走过来,明月顺着他那声妹妹,随口就叫了一声。
走到一半的卓青璇听到了,十分有眼色地在中途停住,然后朝再次看过来的明月微微一笑,不露痕迹地和一旁论诗文的一帮人说起话来。
耳朵却还竖着,不怪她八卦,这哥哥妹妹叫得,实在太令人遐想了。
况且自踏春宴那次接触之后,她对明月这个人就充满了好奇心。
今日又恰巧碰上了,除非她是瞎子聋子,否则绝不可能忍住不去窥探。
明月对卓青璇感激一笑,随即也转了头,看着走近的周继骁,以及他身后跟着的两人。
只一眼,明月就确定自已不喜欢那两人。
虽是文士打扮,却一点没有文士的斯文气质,反而显得特别装,尤其是那双眼睛,时时刻刻打量着周围,在看到明月的那一刻,猛地一亮。
明月很不喜欢那种带着审视的打量。
“多年不见,没想到这么巧。”这时,周继骁已经走到跟前,笑着跟她打招呼。
明月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暂时不去管那两人,对着周继骁也是一笑,“是很巧。”
看着眼前明显高了许多,也好看了许多的人,莫名让周继骁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两人虽然自小一起长大,但自从他进入军中,两人就再没见过。
后来他又随爹娘入京,见面的机会都没了。
记忆里,他对这个妹妹的印象还停留在入伍之前,那时她只有十岁,头上扎着两个小团子,脸也圆圆的,看着就想捏两把。
就是这样稚嫩的一个小人儿,偏要装出一副老成的模样,怎么逗都不笑,怎么吓也不哭。
然后心眼儿还贼坏,明明没被吓着,转头就去他爹娘跟前告状,因为这事,他没少挨揍。
如今这人脱了稚气,明显也长开了,可是一见那双一看就坏心眼儿贼多的眼睛,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之前听说继骁哥哥从了文,我还有些不信,如今却是信了。”明月继续开口,笑中带着打趣。
周继骁的容貌没有多少变化,只是他这人毛发旺盛,以前在军中时懒得打理,看着就粗犷些。
如今从了文,穿着打扮上自然也是往文士那挂靠,多余的胡子全被剃干净,只留了一小撮,蓄着八字胡,倒是瞧着多了几分斯文。
不过他那异于常人的高大身躯,还有健壮的体魄,在一众文士中就显得特别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