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喷薄，霞染千里。
麟德殿中已是人声嘈杂。宫女太监穿行匆匆，诸多秀女咬唇搓手，好不紧张。
“你说，皇上他，到底长什么样子？是胖是瘦，是高是矮。”一名秀女紧张地用手指缠着衣领上垂下的璎珞，没话搭话。
“我也没见过皇上，不过，我倒是见过皇后。”一个结双丫髻的秀女说。
“皇后。”这名秀女眼睛亮了起来：“漂亮吗？”
“当然漂亮，昨日皇后娘娘来储秀宫，我恰好在廊道里闲逛，隔着好远看到了皇后娘娘，凤冠霞帔、前呼后拥，美得仿佛是天上下来的人儿……”
这名秀女正说着，王婉站在旁边突然哂笑一声，插话道：“我听张管事与别的小太监闲谈，昨天皇后娘娘可是在坤宁宫大显威风，将宫中的一众妃嫔都训了个狗血淋头。”
结双丫髻的秀女诧异道：“原来皇后娘娘竟是那种很威严的人。”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王婉眼睛一翻：“咱们这皇后是北周来的。北蛮，这词你们可听说过？宫里都说，皇后自打入宫以来，多有失仪无礼之举……”
结双丫髻的秀女下意识道：“皇后娘娘那么端庄美丽，怎么会……”
王婉轻蔑一笑：“怎么不可能，北周，荒蛮之地，不识礼乐教化，做出什么无礼的事情来都不意外。”
双丫髻秀女涨红了脸：“都是胡编乱造，以讹传讹。王婉你说，皇后娘娘都做了什么事情？”
王婉见这小双丫髻秀女不服，便道：“大婚前私会皇上，可是坏了礼数？太后私宴，国舅爷敬酒不喝，可是没有规矩？坤宁宫请安，未曾梳洗，便接见众妃嫔，可是失仪无礼？”
“这，这，不可能，皇后娘娘不会的……”双丫髻秀女难以置信地打着结巴。
正在这时，一名梳高螺髻的秀女走了过来。
林碧榆。
林碧榆对王婉说道：“王姑娘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吧。道听途说来的一鳞半爪，便对皇后娘娘胡加揣测。若让皇后娘娘听去了还好，皇后娘娘宽仁。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以皇上对皇后娘娘之宠幸，怕是直接把你遣回老家都是轻的。”
见一个不认识的秀女突然走过来折她的脸面，王婉心底当即火冒三丈，强压着，面上不忿道：“你又是谁了，怎么就知道皇上会把我遣回老家？”
林碧榆道：“你也不用管我是谁，我只与你说，昨日皇上留宿皇后寝宫，早晨皇后起来接见众妃嫔，衣服穿得少了，皇上未及梳洗，便亲自拿了锦袍，为皇后娘娘披上。后来皇后娘娘训话众御女、才人，皇上甚至是站在皇后娘娘身边的。你想想皇上对皇后娘娘是何等宠幸？如今你对皇后娘娘多有不敬之语，若是让皇上听到了，你的后果是什么，还用我来说吗？”
憧憬顿时充满了双丫髻秀女的眼睛，她抱着手道：“皇上对皇后娘娘可真好呀！”
王婉却是一时语塞，心里还有些没底。只听说皇后快成了后宫公敌，也没人说过皇上对她竟然如此宠信啊。只是面子上不好过去，仍不肯低头，强道：“皇上宠幸是一回事，皇后失仪却是另一回事，难道我前面说的那些，都是假的吗？”
双丫髻秀女将眼睛期待地转向林碧榆，等待着她强有力地反驳王婉，这都是假的，谣言！
林碧榆平淡道：“确实都是真的。”
双丫髻秀女的眼睛黯淡了下来。难道昨日看到的，美得不似在人间的皇后娘娘，竟然是一个没有礼数，当众失仪之人吗？绝美的云锦上为何非要染上一块污秽，白白糟践了那么美好的事物？
林碧榆道：“那些虽是真的，但我面见过皇后娘娘，有幸与皇后娘娘交谈过几句话，我相信皇后娘娘绝非那般失礼无德之人。”
“你相信？你算是个什么人物？你相信有什么用？”王婉嗤笑道：“再说，你又凭什么与皇后说过话，连我都……难道，你是那副册里的？”
说到这最后一句话时，王婉露出了浓浓的鄙夷之色，连连向后退了两三步，仿佛和林碧榆靠得近了，就会被她身边的气息给污秽了似的。
林碧榆见王婉这副作态，心中反感，皱眉道：“你这是何意？”
王婉毫不留情地冷哼一声：“早知你是那副册里的，我都多余与你浪费口舌。你不会以为进了副册就能高枕无忧，进宫侍奉皇上了吧？想得美。进宫？没那么容易。”
林碧榆只觉得王婉是气急败坏，在胡言乱语，本想离去不理她，却忽然想起，进储秀宫的路上，夏清婉曾半路将她叫出来，与她说的话。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朱璟与夏清婉联袂而来。
一众秀女、太监、宫女跪下行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夏清婉拽拽朱璟的衣袖，指了指二十三名副册站的地方，“那些便是臣妾为陛下甄选的副册，陛下看着可还中意吗？”
朱璟道：“不若清婉远矣。”
只是，那一群人中，夏清婉却没有见到林碧榆。她样貌身姿俱是好的，人还机敏，是她此次最相中的一人，本想指给朱璟看，却没有找到。不急，等她进殿面圣时，再与朱璟说吧。
朱璟、夏清婉进殿落座，刚刚摊开桌上名册，外面突然有太监通传：
“虞妃娘娘到。”
夏清婉柳眉一皱，这女人怎么也过来凑热闹。转头一看朱璟，他也是不解的神情，显然事先并不知情。
虞妃在众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进殿来，给朱璟福了一礼：“皇上万福金安。”到夏清婉时，便是嫣然一笑：“太后许本宫免礼，就不向皇后见礼了，皇后娘娘勿怪。”
夏清婉微微一笑：“不怪。只是虞妃怎么到这里来了，怀着龙胎，人多手杂的，万一磕碰着，误了皇嗣，以后再见到本宫，就不能不行礼了。”
虞妃到夏清婉右手手辅位坐下，一双眼睛笑盈盈地看着夏清婉：“皇上第一次选秀，我不想错过，专程来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