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来不来啊,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就是就是,皇后一言一行乃是后宫仪范。这样迟到,也未免太失礼了。”
“终究啊,只是个北蛮……”
……
“皇后娘娘到。”
一声尖利的太监嗓音传来,众御女才女纷纷噤声,只见主座侧后的偏门内,夏清婉穿着懒散地迈着步子出来。说是穿了一身贴身的亵衣也不为过,质地丝滑的明黄色锦缎松垮垮地贴在雪白的皮肤上,胸口的衣襟甚至没有完全对紧,春光乍泄。头发蓬松着披在身后,没有挽。眼睛不时眯缝起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皇后这是才睡醒,没有梳洗就出来了?
御女、才女们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这等画面,或许是绝无仅有的一次了。怪不得把皇上迷得连续一个多月留宿坤宁宫,连虞妃都失宠了。看看这白皙的皮肤,看看这玲珑的身段,看看这我见犹怜的姿容……这简直就是掰开男人的嘴,直接往里灌迷魂汤!
哪个男人抵得住呀。
莫说皇上,连她们自已都要心动了。
可是,就算再美,如此举止有失,目无礼数,传到皇上、太后耳中,难道这后宫还容得下她吗?
夏清婉身子一委,坐到主位上,脖子微仰,眼睛半睁不睁的似是粘在一起,就再也一动不动。眼皮底下骨碌骨碌转动的眼仁儿也渐渐缓了下来。
这是……又睡着了?
一众御女、才女瞠目结舌。等待良久,夏清婉仍是一动不动。一个胆大的干脆走到殿中,行了个万福礼,清声道:“娘娘万福金安。”请着安,偷眼去瞧主位上的夏清婉。
夏清婉好像是听见了,合着的眼睛微微张开了些许:“季御女啊,不必多礼,去坐吧。”
季御女谢了礼,回到往日的座位上坐下。
夏清婉道:“多亏季御女叫醒了本宫。昨夜皇上留宿,本宫今晨疲累得很,睁开眼时,便已过了请安的时辰了。于是连梳洗也没来得及,急匆匆来了正殿,叫诸位姐妹久等了。今日那些繁琐的礼节就免了,快快入座吧。”
众人久站,早已腰酸腿软,齐齐谢礼,入了座位。
夏清婉正了正衣襟,多少遮住些泄露的春光,不叫一众御女才女太过妄自菲薄,其实她们与寻常女子比起来,还是颇有姿色的。
“本宫还要再耽搁诸位姐妹一会儿。今日起来到正殿,本宫是来受训的。俗语讲,兼听则明。本宫自知入宫以来,多有失仪,举止无矩。可是察人者易,察已者难。本宫哪里做得不对,有坏了规矩的地方,今日便要请诸位姐妹开门见山、畅所欲言,一一指摘出来。本宫必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众人面面相觑,面露犹疑。指摘皇后,这不是老鼠舔猫鼻子,找死吗?
看着座下众人懵然惶恐的样子,夏清婉心里好笑。不是爱说本宫坏话吗,现在当面给了机会,怎么又噤声了?
“诸位姐妹不必心有顾虑,畅所欲言即可,本宫保证,不会事后追究,而且,说得好了。本宫另有赏赐。”夏清婉恳切道。
坤宁宫正殿里变成了八月的核桃,挤满了人(仁),但就是不吭声。
众人心里想,说皇后的不是,就算说得没错,日后传出去,也少不了一个僭越犯上的名头。说了又不能当真治皇后的罪,能治她罪的人,只有皇上和太后。既然如此,那还何苦多说这一遭,谁知皇后安得什么心思,说不上前脚说完,后脚就被赏了杖责。
见众人纷纷低头不语,夏清婉指着季御女:“季御女,你先说说。”
季御女站起来,心里后悔得恨不得扇自已十个八个巴掌。刚刚欠欠儿地跑到殿中去胡说什么,这可好了,被这丧门星给记住了。
“娘娘……”季御女支支吾吾。
“说吧。没想好就多想一会,本宫等着你。”夏清婉冷声道。
殿中所有御女、才女心里都犯了嘀咕。皇后这是打定了主意,要为难在场的所有人?与整个后宫为敌,这对她有什么好处?等今日之事传到皇上、太后那里去,难道她还不失势?一个外国来和亲的长公主,如何敢在殷国的后宫这样肆无忌惮地弄权耍横?
季御女觉得自已真是倒霉极了,额上冷汗好像已经流了下来,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说道:“娘娘贵为国母,无论何时,自有用心。我等七八品的小小妃嫔,哪里有资格评价娘娘做事?更遑论当面指摘娘娘了,那得是何等的豹子胆,敢做出那等的僭越犯上之事。”
季御女绕了一圈,还是没有按着夏清婉的意思,说出指摘批评的话。心虚地看一眼夏清婉,还以为她要大发雷霆,却见她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微笑。
“季御女果真是这样想的?”
“当然,臣妾绝无僭越冒犯娘娘之心。”季御女心里长舒一口气。
“那你们呢?”夏清婉环视殿中诸女:“你们一直不说话,也是这样想的了?”
“娘娘正是。”殿中诸女纷纷起身行礼:“吾等亦不敢存丝毫僭越犯上之心。不敢对皇后娘娘有一点不敬之语。”
看着众人伏低做小的温顺样子,夏清婉觉得自已可以暴露自已的最终目的了,“可本宫却觉得。”夏清婉停顿一下,眼神变得凌厉,“你们没有什么不敢的。”
你们没有什么不敢的。
这句话一出,殿中诸人全都心里一慌。本以为要轻描淡写过去了,原来大的才要来。
“你们要是真的不敢,宫里便不会有那些闲话传到本宫的耳朵里来。”夏清婉哼了一声:“你们是真的不敢吗,还是阳奉阴违,妄言尊上?”
“娘娘明鉴,我等真的没有说过对您的不敬之言。”
诸人终于明了,原来夏清婉闹这一出,原来是为了这茬。心中不禁都有些轻蔑,那些闲言碎语,宫中有哪个不曾说过,你若挑个典型杀鸡儆猴,我等还忌惮几分。可现在,你对所有人发作,法不责众,你又怎么奈何我们?好好的一个请早安,被你闹成这副乌烟瘴气、剑拔弩张的样子,到时要看你如何收场,向皇上、太后交代!
正在此时,一声尖利的太监嗓音传进殿内:
“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