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溪骑在鬼叉宽厚的肩膀上，两边的风景像电影快进一样嗖嗖地往后窜，风大得她眼睛眯成一条缝。
之前，为了照顾那些人类弓兵，幽狼帮的妖怪只能憋着劲儿慢慢走，一天最多只能走七八十公里，人类就累得跟孙子似的直哼哼!
现在，钻四把五百来号弓兵留在了睹京涯，没了众人拖后腿，鬼叉和钻四立马恢复了妖怪的技能，风驰电掣、上树下水、翻墙跃壁，速度超出了人类的想象。
刚开始，柳月溪吓得跟坐过山车似的，尖叫连连，慢慢地，习惯后，她觉得还挺逗，毕竟，骑妖怪可不是天天都能碰上的好事，这经历，值了！
她扭头一看，旁边并肩跑的钻四，耳朵上挂着银耳环，在阳光下闪着光，还冲她咧嘴笑，做了个鬼脸，把柳月溪也给逗乐了。
我这笑点也太低了吧…… 柳月溪心里暗自嘀咕，感觉自已好像输了什么似的。
钻四他们按照柳月溪指的方向，一路狂奔了快三十公里。柳月溪说，从睹京涯一直往北，就能到郁金码头，旁边就是大名鼎鼎的日岚市。
日岚市，那可是日向南方的一块宝地，管着郁金码头，人称“九州小都城”。到了那儿，再往北五六十公里，就能瞧见逸之濑溪边上的左塬疃古城了。
说着说着，眼前突然一亮，鬼叉和钻四停下了脚步。
他们站在高坡上，往下一瞧，两条河在山间蜿蜒，最后汇到一起流进了海港。河边的平原上，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子，城市的残骸大多在南边堆着，北边则是一片片农田。
“看，那就是郁金码头，日岚市到了。” 柳月溪兴奋地说。
鬼叉轻轻地把她放下来，柳月溪赶紧活动活动筋骨，这一路颠的，腰酸背痛，现在总算能喘口气了。
“你这导游当的，好歹给咱介绍介绍呗。” 钻四掏出根烟，蹲地上吞云吐雾的抽了起来。
柳月溪走到他身旁，指着下面的废墟说：“那就是日岚市，日向南边最大的城市。这儿地少，被鳄渊山脉和日向滩围着，气候又好，所以杉木长得特别好。往东北走，还有野饭城的遗址，当年野饭藩的藩主规划种树，现在才有了这么多杉木可以砍。”
“你们学校地理学得挺溜啊，说得跟真事似的。” 钻四打趣道。
“那当然，我在学校可是数一数二的。” 柳月溪得意洋洋地说：“你看那两条河，往东流的是酒谷川，往西的是广渡川，鳄渊山脉的杉木就是通过这两条河运到郁金码头的。日岚市掌握着这些木头，造纸工业也发达得很。”
“郁金码头有鱼打吗？” 钻四又问。
“有啊，还有鱼市呢，金枪鱼、竹荚鱼、鳙鱼、鬼头鱼…… 还有好多我叫不上名字的。总之，郁金码头既是木材的中转站，也是打鱼的好地方。”
钻四深深地吸了口烟，低着头若有所思。
不久，他缓缓踱步至鬼叉身旁，留下柳月溪独自歇息。
鬼叉凝视着脚下那座由木材构筑的繁华城池，忍不住开口：“大哥，日向市这地木材多得是，鱼也捕得不少，咱要不要改改主意，别折腾左塬疃城了，干脆就在这里，野饭城，作为攻略日向的大本营，咋样？”
钻四吐出一口烟雾，摇了摇头：“不成。若把大本营安在这儿，日向北边和中间的人马想要汇聚，可就难上加难了。咱们的野心，可不是占个野饭城那么简单，要的是整个日向都听咱们的。再说了，手头就五百弓箭手，守一个地都够呛，还想分兵守两处？不现实。”
鬼叉一脸惋惜：“这么好的地方，有鱼有肉还有木头，真就这么放弃了？”
“没办法。” 钻四叹了口气，“我问你，要在日向扎根，妖怪和人，你选哪个？”
“那还用说，当然是妖怪。” 鬼叉答得干脆，“妖怪身子骨壮，力气大，打起仗来，比人强多了。”
“话虽如此，可妖怪野性难驯，管起来头疼啊。” 钻四又吸了口烟，缓缓道，“你想想，那些妖怪自由自在惯了，你让他们去砌墙、挖沟、管仓库，或者搞户籍管理，他们能干吗？你能指望他们按图纸建凌天宗要的那种城吗？”
“肯定不行。”
“所以，这些活还得靠人来做。” 钻四站在高处，俯瞰着脚下的废墟之城，“自从上帝把扶桑让给妖怪后，这儿的妖怪都认为吃人是天经地义，上帝都默认的事，神佛也管不了。现在，你让妖怪别吃人，因为人少了干活的就少了，你觉得妖怪会听你的？”
“肯定不会。”
“大多数妖怪都是吃肉的，你怎么养活他们？让他们吃人，你就没劳动力了；不让吃，你得有肉给他们，肉从哪儿来？”
“打猎捕鱼呗。”
“问题就在这。” 钻四又吐出一团烟雾，“谁去打猎捕鱼？要是他们自已干，那你对他们来说就没啥用，他们为啥要跟你混？要是人干，那你得花多大劲儿去盯着妖怪，别让他们伤人？”
“那凌天宗是怎么让妖怪不伤害人的？” 鬼叉一脸困惑。
“凌天宗眼里，人就跟牲口一样，都是他们的财产。不管是哪个妖怪，哪怕是给凌天宗干活的，也不能随便动他们的财产，不然就得挨罚。就跟人一样，没主人点头，谁也不能随便宰别人的牲口，不然主人能放过你吗？”
“那我们就不能像凌天宗管出云和常陆那样，把妖怪和人一起管好？” 鬼叉不甘心地问。
“要想护住自家的牲口，手里得有家伙。凌天宗能管住那些妖怪，靠的就是那股子无人能敌的狠劲。” 钻四狠狠吸了口烟，一脸无奈，“对那些从人间、阴间跑来的妖怪来说，魔界来的家伙是碾压式的存在。
就像狮子座?炎煌，还有那个幻魂玺，一个个都跟煞神似的，连公主殿下都能一招把我撂倒。说实话，要是日向真有魔界的妖怪，我就算想破脑袋，也没辙对付这些魔头。”
“大哥，当初你琢磨着要打日向，有没有想过会有魔界的妖怪掺和？”
“上帝把扶桑划出去这么久，也没听说谁把日向给一统了。我想着，这儿应该没魔界的妖怪，不然日向早被魔族给铲平了。” 钻四话里带着几分侥幸，但也不无道理。
“大哥的意思是，这次打日向，要是两头不能兼顾，宁可舍了妖怪，也得保住人？”
“没错。要想把日向建起来，还得靠人。”
“可日向这地界妖怪势力大得很，光脚下这日岚市，妖气就浓得跟雾似的。时间紧任务重，你打算怎么把这些妖怪征服？狮子座?炎煌攻一座丰御城就完事了，你可得把整个日向的妖怪都要扫清……”
“只要能在二十天内把左塬疃要塞给建起来，我自有办法让日向安静下来。” 钻四弹了弹烟灰，话锋一转，试探着问：“我有个事儿想问问咱们这位剑术、弓术、相马、筑城样样精通的高手。”
鬼叉一笑，豪爽地说：“大哥你问。”
“有啥法子能让五百弓兵快速搭起个能打能守的营地？人一到，立马就能开打。我原先想过挖沟筑城，可那太耗时了，我想找个更快的招。”
“这跟剑术、弓术、相马、筑城有啥关系？” 鬼叉一本正经地问。
鬼叉双手交叉，胸有成竹地琢磨了一会，开口道：“有了，用竹片子扎一块！”
“竹片子扎一块儿？”
“就是竹筏。” 鬼叉解释起来，“把竹子砍成一样长，然后捆一块儿，跟个大号盾牌似的，弓兵躲后面正合适。这竹片子扎个三十厘米高，往地上一戳，弓兵就能藏得好好的，又轻便又能挡箭挡石头。要是碰到河，六根竹片子一扎，那就是个能载人载物的竹筏，宽有一米八。”
“明白了！弓兵们带上这竹片子，到哪儿都能快速搭个简易城墙，阵地立马就有了。”
鬼叉点点头，又补了一句：“抢阵地的时候，这竹片子配上弓兵，简直绝配。带着方便，防护也好，后面再支个架子，长期守着都没问题。”
竹片子，这就是钻四心里想要的那个答案。
虽然钻四不知道鬼叉这些点子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但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乐开了花。他踩灭了烟头，说道：“鬼叉，我有个事想问问你。”
“说吧。”
“我本来是个人，死了埋地下，沾了地气变成了尸魔。你也是人，死后心事没散，最后变成了鬼。咱俩都当过人，现在却成了妖怪，你不觉得挺有意思的吗？嘿嘿！”
鬼叉听出钻四话里有话，就问：“然后呢？”
“你心里头，到底是向着人还是向着妖怪？”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凝固了，两人之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鬼叉像是被触动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