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云惨淡,遮天蔽月,神鸦于枝头哀啼,似乎昭示今夜之战将尸横遍野,埋葬无数枯骨。
铺天盖地的黑暗中脚步凌乱嘲哳,藤甲布料摩擦声窸窸窣窣,无数暗夜行者如鬼魅穿行,朝一座黑压压的城池进发。
然而,当他们穿越一座峡谷时,无数落石箭雨刺破黑暗,从天而降,带着夺命的杀机将他们碾为血肉。
“不好,中埋伏了!快跑!”
然而已经太晚,他们的身体很快被砸成了肉泥,亦或被无数箭矢穿肠破肚,死状凄惨。
“报——谢军穿越却祁山时陷入我军的滚石箭雨阵,五千精兵无一逃脱!”
“报——于城东外十里发现敌军踪迹,皆被我军乱箭射杀!”
“报——谢军于城西偷袭,陷入我军擂木阵!”
“报——有敌军向我城南奔袭,被我军炮石砸穿,丢盔弃甲而逃!”
“报——”
“报——”
随着战报一片形势大好,留守的将领们纷纷恭维起阿海廷来。
“还是三王子用兵如神,棋高一着,就连那银面战神都被打得溃不成军!”
“那谢世清再强,遇到殿下也要甘拜下风啊!”
“殿下果然是天命之人!”
说来说去,就是没有怀疑谢世清实力的。
他们可不敢说谢世清没本事,毕竟如果谢世清徒有虚名的话,那他们这些被他打得落花流水、毫无还手之力的将领们不都成了吃干饭的饭桶了?所以只能奉承三王子胜在棋高一着。
某种程度上,银面战神的恶名远扬也是被金曦国将领们自已吹嘘起来的——因为敌人强得变态,所以输了也不全是他们的问题嘛。
阿海廷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谢世清用兵向来虚实不定,怎么可能这么轻易陷入他的陷阱?
“可有发现谢世清踪迹?”
阿海廷一问,将领和斥候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哇。
一个尖嘴猴腮的候长硬着头皮说道:“还、还未,许是那谢世清怕了,不敢来了。”
阿海廷突然拔出黄金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锋利的剑刃瞬间划破皮肤,伤口渗出鲜血,吓得他当场跪地求饶。
“你身为斥候之长,竟然连敌军主将的位置都摸不清,就敢妄加揣测谎报军情!若延误军机,我便拿你的人头祭旗!”
阿海廷说要杀人,那是真杀,候长吓得浑身发抖,不断发誓斥候的情报准确无误,我军胜券在握。
“报——城南发现银面战神踪迹!”
“!”
突然听到这个称号,几位将领吓得当场腿软差点跪倒,但有阿海廷在这都生生地忍住了。
一位身躯矮胖的将领猛地将那通报的斥候一脚踹翻,喝道:“什么战神!那是敌人!”
“是、是!”那斥候爬起来又重新说了一遍,“城南发现银面将军谢世清踪迹!”
“……”将领们发现,他们对银面都应激了,一听就腿软。
阿海廷却勾起嘴角,谢世清不来,他反倒不安心。
可是很快,他便发现他笑早了。
“报——城东发现银面将军踪迹!”
“报——城西发现银面将军踪迹!”
“报——城东南发现银面将军踪迹!”
“报——”
“报——”
终于有将领吓得跌倒在地:“怎、怎么可能?!”
阿海廷却瞬间明白,谢世清这是跟他玩障眼法。
一位将领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殿、殿下,外面都是银面将军,我们是杀还是不杀啊?”
阿海廷此前下令,要生擒银面之人,可如今外面都是银面将军,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脸啊。
“……”阿海廷沉默一瞬,“那个最好看的,脸白白的,不要杀,其他的都可以杀。”
那将领面露难色:“他们都把脸涂黑了,都挺丑的……”
“……”阿海廷嘴角抽了抽,“那个拿着红缨枪的,骑着白龙驹的,还要我教你吗?!”
将领很想吐槽:现在用红缨枪都成风尚了,外面铺天盖地都是红缨枪好吗?
不过白龙驹,他好像还真看见银面战神那匹通体亮白的踏雪马了!
“属下明白!”
说完便风风火火地跑开了。
阿海廷抚了抚额,又看向那个浑身颤抖的候长,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溃不成军?丢盔弃甲?胜券在握?”
那候长吓得脸色煞白:“殿、殿下……”
金光一闪,脆弱喉咙被割破,鲜血顿时喷溅如注。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啪”的一声迎面倒了下去,将领们也吓成了鹌鹑。
阿海廷擦了擦剑上残留的血迹,冷声道:“没有用的人就应该拿来喂我的剑。”
声音不大,却几乎刺穿将领们的耳膜。
阿海廷沉眸看向深深埋头,不敢直视他的众人:“今夜过后,再同你们算账。”
将领们面如死灰——算账,几乎就被判了死刑。
唯一的办法就是今夜立下奇功,思及此,他们纷纷请战——银面将军这么多,总不可能那么倒霉撞上真的了吧?!
将领们一个个自以为高明地暗自下决定:只要躲着那个骑白龙驹的走不就行了!
结果就是陆朔如入无人之境,直接将东门杀穿,而大意的他们也被真正的银面战神杀得片甲不留。
“一群废物!饭桶!”
阿海廷听到战报气得将城内指挥所砍得一片狼藉,又把一帮人踹得人仰马翻。
但战况并没有好转,反而像失去了掌控般,越来越多诡谲的兵马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报——城西有叛军兵变,私自打开城门!”
“!”竟然有人投敌?
阿海廷等人立刻赶到城西,看清情况的阿海廷顿时大发雷霆:“什么叛军!看清楚,那是大炎的兵马!你们竟然将炎军放入城内了?!”
虽然那些人穿着金曦国的军装铠甲,但仔细辨别还是能发现长相的差别。
负责城西守备的将领立马跪了下去,颤抖地辩解道:“今夜只有一支军队回城,但他们都是埋伏在城西树林的兄弟们,杀了谢军,大胜而归啊!”
阿海廷终于意识到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谢世清故意中伏,再反歼埋伏的金曦军,取而代之回城复命!
夜色浓稠,穿着我军战甲、骑着我军战马、扬着我军战旗,大胜而归的军队根本不会被仔细盘查,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城了!
黄金剑毫不犹豫砍下城西守备的项上人头,但阿海廷还是心存疑虑:谢世清爱兵如子,怎么可能让他的士兵中伏而死?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心头浮现,霎时令他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