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战死的人实在太多,鲜血染红了整片土地,到处支离破碎,血肉横飞,已分不清是谁的躯体。
可以确定的是,头目死在了向问南之前,“死神”还是完成了他的任务,致以和平的世界他所能做到最完美的“终场秀”。
他奇迹般走出了炼狱,但没能坚持太久,阳光初照的时候,他在温暖的晨曦拥抱下安然沉睡。
援助的队员们发现他的时候,他靠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头低垂着,目光停留在右手上,眉眼间是队员们从未见过的温柔。
他的左手在战斗中失去,右手紧握着什么东西,满身血污,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生前定是承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但他的嘴角似乎噙着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
队员们试图掰开他的手,但失败了,队长将其视若珍宝般紧握在手心,不愿放开。
队员猜测那可能是什么绝密情报。
后来在法医帮助下,手心的东西得见天日——那竟是两根缠绕的红绳。
红绳被血迹污染,早已不复当年光彩。
但那爱心形状的结却痴缠在一起,像是最恩爱的恋人之间的信物。
队员们惊愕许久,直到此刻他们才看清队长冰封的内心里,极尽柔软地呵护着一个人。
而那个人是谁,任他们如何追寻都不见踪迹。
…………
命运大抵是跟向北苍开了一个玩笑,让他用自已的无力去偿还半生的傲慢。
如果他能早点赶回来,如果他能放下一切不由心的扭捏,是否那人不会就这样离开。
许思言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神色却很安详,仿佛只是睡了一觉。
只有他那遍体的伤痕诉说他曾经受怎样的折磨。
葬礼是他妈妈操持的,一直忙前忙后,几乎从未停歇,也因此她没有坚持到那天便倒下了,梦魇中多次惊醒,又数次哭到晕厥。
何家老爷子拖着病体操持葬礼,他声音颤抖,难掩悲伤。
参加葬礼的人比想象的多,也更加混乱。陌生的网友从全国各地赶来送他最后一程,云城的世家子弟也来得不少,他们脱帽致歉,态度诚恳。
如果不是为了在媒体面前惺惺作态,可能会更有说服力。
付龚倒是奇葩,他满身酒气,意识不清,抱着酒瓶在地上哭,不知在耍什么酒疯。
问南难得沉稳,只是有些怪异,时不时摸着手上的两条红绳,看着躺在那的许思言笑。
其中一条红绳是问南从许思言身上拿下来的,他才发现那竟跟问南的是一对。
许则昕和温琳也来了,在灵前长跪不起,最后还是被何家人赶了出去。
他们还是没走,在门前跪着,身影在雨里变得模糊。
天气很阴沉,青灰色一片,密密麻麻的雨织了一张网,将所有人的内心封闭,让无力的挣扎都化为乌有。
他冷眼看着这一切,真以为自已成了局外人。
直到他回家,老管家说有个快递搁置一段时间了,问怎么处理。
私宅的地址不对外透露,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一般都会被搁置或者处理掉。
他让老管家把它处理掉,但又觉得不安,又把它拿了回来。
粉色的盒子,打着夸张的蝴蝶结,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西装娃娃,娃娃的兜里揣着一个信封,打开是一叠钱。
娃娃旁边还有一张贺卡,上面写着——
“祝大老板生日快乐,你是个不剥削员工的好老板,是这个世界对我最好的人。感谢你总是我解围,但欠你的大餐我可能要食言了,对不起...愿你财源滚滚,余生顺遂。”
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将他的余生都囚禁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
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他想嘶吼却发不出声,心痛得快要无法呼吸。
非要等到痛彻心扉,非要等到一切无可挽回,才意识到自已的心之所爱,情不自禁,他怎么会是这种可悲的蠢货。
此后的日日夜夜,他陷入了自我怀疑。
是不是他害死了许思言?
营救许思言的行动是他指挥的。
当时因为谈生意他已经几天没合眼,身心俱疲,在匆忙赶回来就投入布局指挥的情况下,他已经尽力做到了最好。
他是谨慎的人,在不确定人质安全的情况下,他绝不能贸然出击。
他必须要稳,不能自乱阵脚,让敌人有机会做出同归于尽的事情来。
他没有出错,每一步都是当时的最优解。
但为什么,他失败了。
是不是他的谨慎害死了许思言?
许巍说他离开的时候许思言还活着,差一点,就差一点他们就能救出他了。
他不断不断地复盘,每次闭眼都在脑海里来回推演着,无法停止。
他仿佛停留在那一天,再无法前进一步。
…………
问南要接管雇佣兵小队,家里人不同意,在无数次激烈交锋中,老爷子率先妥协了,他如愿以偿。
走之前他把一个像战天使一样的娃娃交给向北苍保管。
他没说为什么,但从他对娃娃的珍视程度,向北苍已经得到了答案。
向问南说:
“战场太危险了,我不想让他跟着我,会被弄脏。”
他跟每个人做了郑重的告别,就像他知道自已回不来了,事实也是如此。
知情人都摇头笑他疯痴,只有向北苍觉得,他是得到了解脱。
只有在原地挣扎的人,才会知道解脱的可贵。
向北苍背负的太多,家族的荣耀,家人的期盼,还有弟弟的那份,沉重得如同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只能加倍努力,不敢懈怠,让向家强大到再也不需要他的支撑。
他也确实做到了。
向北苍死去那天,云城下起了漫天大雪,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
雪花漫天飞舞,天涯海角,纷飞流浪。
一代商业传奇遽然落下帷幕,令世人震惊。
他的遗产除涉向家产业以外的全部捐赠,那已经是笔天文数字。
他的遗物只有两个娃娃,一个像君王、像教父的西装娃娃,一个像天使、像机器人的白色娃娃。
人们说曾看见他和这两个娃娃一起就餐,白色的娃娃坐在他对面,表情淡漠。
他却对着娃娃说话,眼神温柔。
人们说他已经疯了。
向家这一代,一死一疯,令人唏嘘。
但他们的强大,又岂是世人可以企及,可以评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