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荷花没有听明白子不语说的话,张口要问,却看她一脸忧伤。
心中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轻叹了一口气,没再开口。
海荷花虽看上去鲁莽,却是个心细如丝的女子。
不会不动脑子张口就说。
她又和子不语闲聊了几句,便和火月她们一起出去了。
“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能飞出这片浮山了。”
“鹤仙人这次前来试探,知道了浮山的封印法阵有效,肯定不会让我们轻易飞出这片浮山的。”
海荷花点点头,挥手把岚招来,“今夜估计会很漫长,去让各舰做好迎敌准备。”
水镜带着小白跟在后面,这时,小白突然开口说:“我求你们了,回去吧,别去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神,还有三种强大的力量,即灵力,武力和魔力。
灵力和武力都是生之力。
而那些死了却能徘徊在此界的尸魔,所拥有的却是魔力。
大多数的尸魔是没有神智被人操控的傀儡。
但鹤仙人不同,她的一举一动都和常人无异,她不知道自已早就死了。
她真是可怜。
所以海荷花看到子不语一脸的忧伤。
炼制尸魔的这种邪术,一般会选修为较高的人。
因为尸魔一旦失智,就无法自行修炼,再想提高它的修行,除非是将自已的修为转换给它。
没有人会将自已的修为给别人。
更不会有人冒着被尸魔趁机吸光灵力的风险去做这种转换。
像鹤仙人这种可以自行修炼尸魔,得用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她还没有生死的意识。
但这种婴儿体内没有灵力,想要杀死之后,再让她们醒过来的机率很小。
也许要杀一百个,也许要杀一万个,或者更多。
轩辕甲出身世家,是第三子,又是庶母所生,没有承袭藩王爵位的权力。
好在他没有野心,至少,一开始没有。
和所有吃喝不愁的公子一样,他只想游手好闲的过完一生。
他聪明,他的父亲很喜欢他。
但他修行没有天分,读书也不行。
他立志行医,要为天下尽一份微薄之力,也只是他的一个幌子。
他年轻时,人界流行的活法是,逍遥无为。
越名教而任自然。
这是一种非常浪漫的出世的活法。
他和八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在生活上不拘礼法,清静无为,聚众在松林喝酒,纵歌,肆意酣畅。
被称为松林九贤。
处在他这个地位的人,大家都是彬彬有礼,又道貌岸然,说的话都引经据典。
是很难看清楚什么人对他好,什么人对他坏。
不到最后时刻,他们所有说的话,做过的事,都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摆到台面上,也挑不出理来的。
在他少年时,他的大哥常责备他自毁前程,劝他上进。
“我轩辕为四大世家之首,你虽不能承袭爵位,但只要你收敛一些,将来我为你谋个官职。”
他的二哥却是能懂他的人,支持他学医的志向,为他寻来了天下所有的医书。
甚至苦心为他找到了绝本和不传世的秘术。
“人生在世,终归要靠自已,你要有立足的本领,哪怕为打发时光,学点医术也好。”
这两个哥哥对他都不坏,说的也很有理。
直到他的父亲死了,大哥承袭了爵位。
大哥也真为他谋了个闲职,他的妻子又得了重病,而他却对医术一窍不通。
二哥为他寻来了天下名医。
他老婆的脸愈来愈像一个骷髅,家里到处是汤药的气味。
他十分后悔没有听二位哥哥的话。
人皇因为四大世家的权力太大,让他们各选一位至亲送至皇都勤政。
三兄弟饮酒话别,二哥喝的大醉,倒地酣睡不醒,轩辕甲驾车送他回家。
“我为他做尽了坏事,他还让我去送死。”
轩辕甲疑惑的说:“要不我代替二哥去皇都做人质。”
“什么人质,不出三年,你大哥必反,去了就是送死。”
“去送死也行,反正我也一无所用。”
二哥仰天狂笑。
“我走后,你去我的床下挖十尺,有封信,本是你大哥让我烧掉的,我没有烧。”
二哥走后一年,轩辕甲的家中突然失火,无处可去,便向大哥征求使用二哥一直空置的府院。
大哥说:“好,但那里久未人住,我派人帮你打理干净后,你便可搬去。”
三个月之后,大哥的人把那处府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才让轩辕甲搬了进去。
轩辕甲在那里安安稳稳的住了一年,确信他大哥对他放松了警惕之后,才在床下挖出一个木箱。
里面有一封信,是他父亲早就写好的遗诏。
里面写着要传潘王之位给他,他逐字地看完,淡淡一笑,并不在意。
他觉得他的父亲看错他了。
他没有野心,根本不是当藩王的料。
箱子里还有一个本子,是二哥的笔迹
上面记着大哥和二哥如何毒死了父亲,又如何给他下毒。
他们送来一箱他爱吃的南杏。
她的妻子怕酸,本是不吃,当时有了身孕,口味变得和从前不同,他就把那箱南杏全留给了她。
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几年了,不死不活的躺着,话也说不了。
他一把火,把一箱的东西全烧了。
他不能完全相信这些东西。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已冷静的有些陌生。
如果,按他以往的性格,不是该喝个大醉,然后带着这些东西去找他大哥对质吗?
他突然吓的头发一下子立了起来。
如果,这个箱子里除了那封信是父亲留给他的,其他都是他大哥和二哥做的局?
就是为了试探他,看到这些东西的反应呢?
他的两个哥哥,难道不是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把他杀了吗?
非要做的这么复杂。
他突然想起那封遗诏,上面有他父亲的印章,好像还有人皇的印章。
也就是说,他将世袭潘王,人皇是知道并同意的。
但如果他大病未死,却只能躺在床上,连话也说不了,又没有子嗣。
他大哥当这个藩王,一切就都合情合理了。
但那封信上有没有人皇的印章,他却记不清了。
信已经被他烧了。
也幸亏烧了,第二天,他大哥就带人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
什么也没找到。
他二哥在京城,过去二年多了,没有等在大哥和三弟火拼的消息。
他大义灭亲,主动去状告他大哥要谋反。
他大哥准备独自一人去面圣,自证清白。
他牵马送行,他说:“要不我去。”
他大哥阴冷一笑,“你去,不就证明我要反了吗?”
他大哥翻身上马,又回头说:“我不杀你,是要保全轩辕家,如果我能活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好在他没有回来。
他成了轩辕家唯一的继承人,人皇准许他承袭了爵位,却没让他再当藩王。
他的人生才开了窍,所有的功法,一学就会,修为更是竿头直上。
原来,从前他只是懒惰,并不是没有天分。
幻术更是臻至巅峰,难有敌手,他对幻术的理解,缘自他对人性的理解。
和别人不同,他不制造幻境,而是诱发对手自已创造幻境。
他的大哥和二哥从来没有对他好过,一个是打击他,让他变得消极。
让他去结交了一堆避世无为的“贤人”。
另一个是迎合他,往一条邪路上引。
学医不是邪路,但对一个世家子弟,也不是什么正路。
他的第一个妻子终于病死了,她的离开缓慢而又漫长。
他搬去了皇都,成了人皇最忠实的狗。
歌舞之时,君臣喝的十分尽兴,人皇说:“各地藩王要是都在皇都,一起饮酒作乐,岂不快哉?”
他松开怀里的歌姬,知道这不是问题,而是旨意。
回到家里,他用冷水洗脸,清醒了一下,便开始执行他的旨意。
半年过去了,只迁来三个藩王,世家却一个也没迁来。
人皇说:“你的办法太慢,白天忙不完的事情可以晚上做。”
他成了黑暗的同谋,许多拥兵自重的藩王在深夜里不明不白死了。
他才知道宫里竟然有人养尸魔,他在那群尸魔里认出了大哥和二哥,他们早已没了神智。
他发现他的幻术对尸魔也有用,年纪小的,竟然能恢复一些神智。
那么还没有生死概念的尸魔,会不会保留着独立的神智?
他做的事变的更加黑暗。
他非常的孤独。
人皇利用他削除藩王,他也利用人皇扩大了自已的势力。
人皇不是他杀的,但人皇死了,
三大世家开始自立为王。
而他一夜之间,又变回了从前。
他不再相信人族,开始养仙客。
他独自一人,把轩辕家变成了人界四王之一。
是用他全部的人性换来的。
红叶发现了他的全部秘密后,崩溃成了一个不可救药的酒鬼。
他做的事情,连妖精都承受不了。
他也无法再相信任何一个无法完全控制的人。
那个姑娘跟在他身边,总在笑,她不知道自已已经死了。
她是他万里挑一的那个人,他格外重视。
他教她功法,她却不专心,还撒娇说腿疼,胳膊疼,这里疼那里疼,让他帮着按一下。
他按着她的肩,心里想,死人怎么会感到疼。
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给她示范剑式。
她用袖子给他擦汗,他抓住她的手腕,细嫩白皙,触手生凉,她一脸笑嘻嘻的。
他放开了她的手,没必要,如果他想,他能完全控制她。
为了能让她专心,他带她去到深山里。
那么简单的招式,他教了几百遍,她都学不会。
他气急败坏,却又要装做面不改色,无限的耐心再做示范。
月圆之夜,他把头埋进温泉里,想平复那颗焦躁不安的野心。
她说她练了一天的剑,浑身疼,也跳进了温泉里。
温热的水溅了他一脸,他刚擦去,她又扬手泼水过来,他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
触手生凉。
她仰着脸,迎上来,他看到她丰厚的嘴唇和眯起来的双眼。
这一次,他没有再松开,抓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