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知道……索颜之？”
“……”
索颜觉得自已或许是出现幻听了。
否则，他怎么会在这个和自已有七八分相似的前辈嘴里，听到父亲的名字！
空中的两人也停下了动作，慕言之与林一潇对视一眼，同时下落又同时回到索颜与韩云清的身旁。
慕言之蹙眉，看向索颜：“浑小子，索颜之是你什么人？”
索颜。
索颜之。
两个人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
再加上索颜的表情，就是猜不出两人的具体关系，也能肯定这两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索颜看了眼慕言之，随后扭头，紧紧盯着韩云清的双眼，一字一句道：“索颜之，是我的父亲……你，是谁？”
韩云清在听到索颜说出索颜之是自已父亲的时候，已经带上了欢喜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并不纯粹，换句话说，从他见到索颜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带着类似愧疚的心情，以至于从头到尾他的表情都带着几分忧郁。
韩云清抬手，一张手工画成的画像凭空落到手中。
打开，上面是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手忙脚乱的抱着一个奶娃娃的画面。
慕言之只觉那幅画上的人物还算熟悉，不过那幅画面合起来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画上的师尊韩云清比他认识的师父明显开朗的多，也不是他所见过的长发飘飘，白衣胜雪的模样，而是穿着他完全没见过的衣服，头发甚至连肩膀都没到。
画中的师尊，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儿，许是刚出生不久，嘴里还叼着一个不知名的东西，除此之外，两人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正是短发西装，端着一个形似酒杯的东西，温柔的看着他面前那一大一小两个人的林一潇。
韩云清喉咙滚了滚，面上已经带出几分颤抖，声音却是沉稳的很。
只听他一字一句说道：“很久以前，我叫做……索颜之。”
话毕，无人再说话。
在看到韩云清与索颜之一模一样的面容时，索颜就已经有了这个预感。
又生怕自已空欢喜一场，这才抑制住了内心的情绪，问出了声。
当韩云清拿出那幅画的时候，索颜已经基本确定了眼前这两个人的身份，现在更是听到的韩云清的亲口承认。
承认之后，索颜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眼前这人是他的父亲不错，然而他和索颜之的亲情，归根结底也只在他所看到的那几张薄纸中。
“父亲”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根刺一样卡在他的喉咙里。
不上不下，难受的很。
而且……索颜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韩云清身旁的林一潇。
那林一潇曾经明明是他父亲索颜之的助理，现在两人竟然在一起了。
虽然他也一度猜测过两人是不是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但猜测到底不是事实，亲眼见到的时候还是让他小小震惊了一下。
“去城主府，我们需要坐下来好好说说，”林一潇挥手，已经没了屋顶的房子上空立马出现了一艘如同船一般的代步法宝。
索颜又看了眼林一潇与韩云清，抿唇。
“走吧，这些事，我也想知道，”慕言之拦腰抱住索颜，第一个跳上了那艘空中飞船。
随即韩云清与林一潇也跟着飞了上去。索颜无奈，在人看不到的地方稍稍拉了把慕言之：“师尊，放我下来吧……我能走。”
他早已经能够使用灵力了，就算不能使用灵力，他也完全可以借助风的力量将自已托到船上。
根本不需要慕言之“送”他上来。
也有一种可能。
他的师尊大人，这是不高兴了？
慕言之宣布主权的意思太明显，索颜不笨，立马猜到了他的心思。
无非就是徒弟又有事瞒着他，或者是徒弟竟然骗了他之类的。
索颜无奈，自已真的没有再骗过他，只是有些事太复杂，他实在是……不好说。
寻常人家遇到了事也知道报喜不报忧，他自然也不会把自已受过的苦再说出来，既然那些事不说，他也就没将自已的身世全都摆到慕言之的面前。
自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就再没想过还会有见到亲人的一天，自然也就没想过自已的身世会有被抖出来的一天。
对他来说，那些年，不提也罢。
酆都城城主在酆都自然是一家独大，也因此这酆都城的城主府也比其他的地方奢华的多。
原本索颜还想着，这酆都既然作为鬼都，酆都城的城主府是不是也一样鬼气森森的，直到进了这城主府他才发现自已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许是看出了索颜的疑惑，林一潇主动解释道：“我虽然是酆都城主，却不是死后所化的厉鬼，只是单纯修的鬼道。”
无奈这鬼修一道不好练成，便是如今，他早已达到渡劫后期，也无法长时间的在地府走动。
再加上林一潇的根本还是修士，因此，除了可以炼化鬼气以外，灵气他也是可以借用一些修炼的。
只是没有利用鬼气修炼的效果好罢了。
“云清是魔修，只因为我的原因而辅修了一点鬼道，所以这城主府自然也是灵气与鬼气参半。”
索颜似懂非懂的点头。
“这里许多年前我也来过，到如今也没有太多变化，”慕言之侧身看向索颜，摇头：“老子去见一见故交，你先陪师父转转！”说着揉了揉索颜的头发便飞身离开。
“诶！师……”索颜抬头，无奈慕言之说走就走，只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已经不见了。
速度之快，让索颜有点反应不过来。
林一潇对往来的下人打了个手势，偌大的的走廊便只剩下了三个人。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韩云清和林一潇也同样局促。
僵持了半天，最后还是韩云清开了口：“我们去前面的亭子里坐一坐吧。”
索颜自然是应允。
韩云清所说的亭子是个标准的八角亭，八个角上都有一盏红灯笼，灯笼上又画着极为精致的图案，八盏灯笼图案各异，似乎在讲述什么故事，索颜没有细究，只觉得非常漂亮。
亭子上方有块牌匾，上题“无忧”二字，苍劲有力，隐隐带着某种韵律，让人不敢多看。
进到亭中，索颜才发现支撑着亭子的八根柱子上也各有一句话，从门口左边依次向右分别写着：
仙道正道无人道，
魔道鬼道是非道。
正身问天何谓道，
坎坷浮沉道非道。
年年岁岁难求道，
岁岁年年糊涂道。
既已乱道，
我便为道！
与亭上牌匾一样，那些柱子上的字也带着一股奇特的韵律。
虽说索颜已经是大乘期修士，在渡劫期修士的威压下依旧没有办法，看完最后一个字索颜便觉得双眼生疼，腹中难忍，又生生吐了一口血出来。
不待韩云清上前，索颜已经胡乱擦去嘴角的血迹，坐到亭中的石凳上。
他细细的看着眼前的两人，露出释然的笑：“你们过得很好，这样，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索……”
“如今在下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有些事情错过了……那便错过了，在下如今过得也还算不错，如此，便够了，”索颜笑了笑，“待子渊见过故友，我们便会离开，这趟酆都之行，弟子不亏。”
话里的意思，也就是不打算与韩云清相认了。
林一潇越听眉毛拧得越紧，最后直接拍了桌子：“你什么意思！你父亲那么多年为了你……”
“林一潇！”韩云清冷喝。
“……云清，我！”
“别说了！”韩云清蹙眉，神色疲惫的对着索颜挥手，“既然这样，你便走吧……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酆都城找我们便是，也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来了，我会给你一个信物，届时直接带着信物来见我便是。”
索颜没有应声，也没有拒绝。
起身离开，无悲无喜。
原地，林一潇抬手，原本已经出现了一些裂缝的石桌直接化作粉末。
“这儿子真是白养了！”
韩云清定定的看了地上的粉末，闻言，嗤笑一声：“你觉得我们这么多年，有尽过一点为人父的义务么？”
“……”
“他怕是吃了不少苦，否则……”后面的话韩云清没有说下去，只是神色又冷了几分。
林一潇也冷静下来，思索起从见到儿子后，儿子所表现出来的所有，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索颜的情绪的确不对劲！
明明见到他们的时候那么激动，之后又似乎一直在回避什么一样立马变了脸色！
那么，索颜要回避的是什么呢？要回避的事是不是与他们有关呢？
林一潇想着，而后想到，如果他们相认了，他和云清最关心的会是什么？
自然是他们的宝贝儿子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索颜如果想要说谎，他们两个活了几千年的老不死肯定会发现，也就意味着只要和他们相认，他们肯定会知道索颜这些年发生的一切。
而那些，很有可能就是对方不愿意让他们知道的！
想来云清也是想到了这些，才松了口，让人离开。
“他的心思真是……和你一样深，”林一潇苦笑，“可是，我们宝贝儿子受了委屈，我这做父亲的别说护着了，连他受了什么委屈我都不知道，实在是……”
“我们，总会知道的……”韩云清轻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