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亮,月光还未完全退去,云初便被噩梦惊醒,梦里到处都是血,所有人都死了,望着前方越走越远的父亲母亲,任她在其身后如何厮喊、追赶,他们都听不见,她嘴里含糊不清的唤着“爹爹别走…”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徐月禾将她与落姝紧紧搂在怀中,见她似是做了噩梦,便将下颚抵在她的头顶,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着,并用极致微弱声音轻柔的说道:“初儿做噩梦了?初儿不怕,娘亲在……”
云初定了定心神,嗅着身侧那独有的香气,快速伸出手臂紧紧环住了母亲的腰身,这一刻她心里觉得安心极了。
“娘亲!”云初哽咽着唤道,手臂不禁将徐氏搂的更紧了些。
自睡梦中醒来的落姝,微微睁开朦胧的双眼,一眼便望见了母亲身上的那些血红的鞭伤,那深深浅浅的痕迹,如刀割一般刺痛着她的心。她紧张的小声哭喊着问道:“母亲是不是很疼?”
“不疼,姝儿乖,娘亲不疼……”徐氏艰难地支起身体,将落姝紧紧拥入怀中,声音轻柔而坚定:“不疼,姝儿乖。”
片刻的宁静之后,徐月禾将目光转向了牢房之中的其他婢女身上,察觉她们依然沉睡在梦境之中,便缓缓地坐直身子,将怀中的落姝和云初拉到自已身前,眼前的这两张稚嫩的小脸,让她的心瞬间充满了柔软。
她用手轻轻抚摸着她们的头发,眼中充满了爱怜。突然,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瞬间夺眶而出。她一把又紧紧地抱住了瘦小的二人,哭得泪眼模糊。
幼小的落姝感到一丝困惑,不明白母亲为何会如此伤心。她伸出小手,像之前母亲安慰她那样,轻轻地拍着母亲的后背,关切地问:“娘亲,可是太疼了?”
徐月禾摇摇头,用袖角拭去脸上的泪珠。随后她放开二人,郑重地问道:“你们可知道山河边防图?可知战魂策和青云佩?”
二人对视一眼后,缓缓点头,云初回道:“爹爹曾与我们讲过,山河边防图是国之命脉,记载着南尘各州各城的城防危机和防御策略,由苏家世代看守!战魂策是曾祖父、曾祖母连同祖帝一起创下的兵法三册册:谋权、问心、帝王之术,其名曰:传世兵书!青云佩是祖帝赐给曾祖父掌管苏家三万私军的应龙玉佩,是燕云铁骑军的信物,苏家世代相传,持玉佩者便可无召调动三军……”
徐月禾欣慰的点点,旋即又说道:“府中出了绡小之辈,山河边防图丢失,如今正是你们的父亲与北天的恶战之时,倘若凌洲城池因此事被敌军夺取,苏家便会有灭门之祸,我虽不知道是何人要构陷苏家,可我相信你们父亲定然不会背叛家国……”
徐月禾话落,云初眼中已溢满了泪水,她哽咽着问道: “娘亲,那爹爹还会回来吗?我们还能见到爹爹吗”
徐氏闻言表情悲切,却并未作答,良久后,她语重心长的又同二人吩咐道:“往后你们要是有机会脱困,定要相互扶持,为苏家洗清冤屈!要告诉天下人,你爹爹绝不是那通敌卖国之人,日后你们定要好好活着,有朝一日为你们爹爹正名,可记得了?”
云初泪眼婆娑的扑在母亲的怀里,重重的点头回道:“娘亲放心,初儿谨记!定会护好阿姝,他日寻到那歹人,还苏家清白,为爹爹正名!”
盘坐在一侧的落姝,也学着云初的口吻对着母亲保证道:“娘亲放心,阿姝也会保护阿姊,找到坏人,还苏家清白!”
说话间,那窗外的天边已越发的清白,不多时牢房的通道里,便传来狱卒的脚步声,他用鞭子重重的抽打着牢门,嘴里不停的呵斥着:“没死的,都给我起来…宫里来圣旨了……”
顿时所有人都惊惶的跪了下来,牢房里顷刻间变得寂静无声,不多时,一声沙哑而尖锐刺耳的声线划破了这一片沉寂,那声音像是一根长了刺的长针,直直刺入徐月禾的心间:“苏家的人何在?上前接旨吧!”
徐月禾望了一眼门外走来的太监,那太监她在宫宴上见过,是君主跟前的秉笔太监章东。
她镇定心神抚平衣角,拉起墙边的云初与落姝,从容镇定不卑不亢的走过去,跪到门前,回道:“臣妇苏徐氏携幼女及苏家一众家仆接旨!”
宣旨太监章东抬眸望了一眼徐月禾,而后缓缓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吾君召曰,罪臣苏彦怀,叛国求荣,人证物证俱全,责令十日后问斩,念其功绩,其家眷可免死刑,全部流放岭川,此生不得出,钦此。”
徐月禾的心如同被重锤击打了一般。她不知自已是如何接过那道圣旨的,待宣旨太监走后,她强忍着悲痛,望着周围哭喊冤枉的仆从和缩在地上,泪流满面的云初与落姝,她的情绪再也难以抑制,声泪俱下。
她想起了往日里恩爱有加,如今却要先她一步去赴死的丈夫,她的内心深处也再难支撑下去,这几日绷紧的弦,都在这一刻倾然崩塌,她缓缓瘫坐在地上,悲痛如同滔滔江水般汹涌澎湃。